第69章 谢郎的江湖(1/2)

漕船驶过淮安后,

运河气象为之一变。

两岸地势渐趋平缓,

水网纵横如织,

连空气都黏稠湿润起来。

这日天色阴沉,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河面,

潮湿的东南风吹得船帆猎猎作响,

桅杆上的绳索在风中发出细密的嗡鸣,

预示着一场雨雪将至。

卫昭拄拐立在船舷边,

目光沉静地观察着河面。

他的腿伤已好了七八分,

但右手仍习惯性地握着那根由崔令姜亲手削制、打磨得光滑趁手的木拐。

连日来,

他注意到这艘船上等级森严,

从掌舵的老大到普通水手,

各司其职,

令行禁止。

每日清晨,

船工们都会在甲板上列队听令,

由大副分派当日活计,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俨然一个运转精密的组织。

这种森严的纪律让他想起军营,

却又多了几分江湖特有的草莽气息。

不远处,

崔令姜坐在一堆缆绳旁避风。

她手中捧着一卷谢知非帮她寻来的书,

目光却追随着那些在甲板上忙碌的船工。

这几日她已能通过船工们的服饰和佩戴的木牌分辨出他们的等级:

普通水手着粗布短打,

头目们则多在腰间系一条代表职司的色带。

此刻,

一个年轻水手正在系缆,

手法略显生疏,

绳结打得不够利落。

旁边一位年长的船工立即上前,

一边拆开重系,

一边低声讲解要领。

那年轻水手赧然受教,

神情恭谨。

见微知着,

崔姑娘好眼力。

谢知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玉骨扇在掌心轻敲,

唇角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他今日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

在这灰蒙蒙的天气里格外醒目。

他倚在船舷上,

目光扫过忙碌的船工,

语气中透着置身其中的熟稔:

方才那位老船工,

是船上的三舵头,

专司帆索缆绳。

漕帮司职规矩,

舵主之下设大副、二副,

再往下便是分管不同职司的。

他转向卫昭,

扇尖轻点那些正在调整侧帆的船工:

比如那位正在指挥的,

就是。

每个头目手下都带着几个徒弟,

师徒相传,

这是漕帮立身之本。

要知道,

在这运河上讨生活,

一个绳结系得不对,

一阵风来得不及时,

都可能酿成大祸。

卫昭目光微动,

注意到那些船工见到谢知非时都会微微颔首致意,

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显然对他颇为熟悉:

谢兄对此间门道,

倒是精通。

谢知非坦然一笑,

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犀角杯,

随手接过一个船工递来的热茶:

卫兄说笑了,

谢某这古董行当,

各行各业总要有所涉猎,

懂些行情,免得失了眼,

混口饭吃罢了。

他遥指运河上往来如织的船只,

这运河之上,

十之七八的商船都与漕帮有关。

或是本帮船只,

或是依附的小帮会,

或是缴纳了的商客。

江淮分舵李老舵主在这里经营二十年,

各地码头、货栈、乃至沿岸不少酒楼赌坊,

皆有他的干股。

他细细品了口茶,

继续道:

三年前,

我有一批从西域来的琉璃器,

就是要经由此地运往扬州。

那时年轻气盛,

觉得既然付足了银钱,

便不必太过在意这些江湖规矩。

结果在徐州地界,

货物被人动了手脚,

损失惨重。

后来还是托人引荐,

备足程仪,

亲自向李老舵主赔罪,

这才了结此事。

他摇头轻笑,

似在自嘲当年的莽撞,

从那以后我才明白,

在这运河上,

可以不知府衙何在,

却不能不知江湖规矩。

崔令姜若有所思:

所以那日我们上船,

那头目对谢大哥拱手见礼,

原来你们二人相识...

正是。

之前未免二位多心,

谢某未曾讲明,在此赔罪了!

谢知非对着二人拱手见礼,

卫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算做回礼。

谢知非继续言到:

二位记住,

以后与漕帮打交道,

讲究先礼后兵。

初次接触需有引荐人,

奉上与。

交易时价格可以谈,

但定下的规矩不能破。

比如漕帮承诺护你货物周全,

途中若因风暴沉船,

他们概不负责;

但若是因他们疏忽所致,

必会给你交代。

这便是他们的。

那若是坏了规矩?崔令姜追问。

谢知非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手中把玩的犀角杯轻轻放在船舷上:

去年有个江南来的丝绸商,

自以为与知府有些交情,

不肯按规矩缴纳例钱,

还在码头上口出狂言。

他顿了顿,

声音压低,

三天后,

那商人的货船在平静的河面上莫名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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