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西南烽火(1/2)

北境铁骑南下的消息,

如同一种缓慢渗透的剧毒,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滇西这片土地湿暖、粘稠的空气里。

滇西王府。

王府并非坐落于平原雄城,

而是深藏在哀牢山脉的褶皱深处,

依着险峻山势,

借天然毒瘴与原始密林为屏障,

层层叠叠,

错落而上。

巨大的阴沉木为柱,

黝黑的山石为墙,

殿宇楼阁的檐角尖锐飞翘,

雕刻着盘绕的毒蟒、振翅的蛊虫以及诸多外界难以辨识的奇异植物,

仿佛整个建筑群本身就是一头蛰伏在迷雾中的活物。

终年不散的薄雾如同轻柔的纱幔,

缠绕着黑沉沉的殿宇,

阳光难以直射,

使得王府内部即便在白日,

也需依靠长明的鲛人灯和摇曳的火把照明,

光影幢幢,

更添几分神秘与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

——千年古木的腐朽气息、

——潮湿岩石的土腥气、

——以及从那无数间或开启的密室、药庐中飘散出的,

由上百种草药、矿物和活蛊混合熬炼而成的奇异香气。

这香气初闻似有若无,

带着一丝甜腻,

久处则觉头脑微醺,

仿佛无形中侵蚀着人的意志。

——滇西王段延庆,

年约四旬,

面容出奇的白皙清秀,

五官甚至带着几分江南文士的精致与柔弱。

他极少穿戴甲胄,

常日只着一袭墨绿色暗纹锦袍,

袍角以金线绣着繁复的、象征权力与长寿的“千足蜈蚣”图腾。

此刻,

他正悠闲地坐在王府最高处的“观澜阁”内。

此阁临渊而建,

窗外是翻涌的云海和深不见底的峡谷。

他面前的红泥小炉上,

紫砂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烹煮着滇西特产的“云雾灵茶”。

他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拨弄着茶盘上的几个小罐,

里面分别装着朱砂、雄黄以及几味色彩斑斓的毒粉,

似乎是在斟酌着往茶汤里添加些什么,

神情专注得如同一位沉浸于丹青的雅士。

一名身着色彩艳丽、纹饰诡异的滇西蜡染百褶裙的侍女,

如同猫儿般悄无声息地走入阁内,

将一份密封的薄羊皮纸卷呈上。

段延庆并未立刻停手,

直到将一小撮殷红的粉末弹入壶中,

看着茶汤颜色微微变幻,

这才用洁白的丝帕擦了擦手,

慢条斯理地展开密报。

目光扫过其上关于北境袁朔连下砺石、铁岩、云中三城,

兵锋直指天阙的详细记述,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仿佛只是在阅览一段与己无关的、发生于遥远异域的传奇故事。

他放下密报,

端起那杯色泽变得有些诡异的茶汤,

轻轻吹了吹气,

抿了一小口,

闭目品味片刻,

方才对侍立阁中阴影里的几位心腹将领和归附的各部落头人缓声开口,

声音温和如玉,

却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北境袁公,

勇则勇矣,

惜乎……缺了些许耐心与雅量。

清君侧?

呵呵,

怕是引狼入室,

非但不能廓清玉宇,

反而会令中原板荡,

生灵尽成齑粉。”

他摇了摇头,

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

仿佛在点评一件略有瑕疵的艺术品。

他放下茶盏,

目光如同温凉的流水,

缓缓扫过众人。

那些将领和头人,

有的脸上刺着部落图腾,

有的腰间挂着毒囊,

此刻皆屏息凝神。

“我滇西,

地处边陲,

民风……淳朴。”

他刻意在“淳朴”二字上微微停顿,

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所求不过是一方安宁,

偏居一隅,

与世无争。

然,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中原大乱,

礼崩乐坏,

难保不会有溃兵流寇如蝗虫过境,

滋扰我境;

亦难保……

朝廷那些失了缰绳的鹰犬,

不会将贪婪的目光,

投向我这物产丰饶的化外之地。”

他语气依旧平淡,

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阁内温度骤降。

“为‘保境安民’,

之前定下的从严盘查之策,

即刻起改为许出不许进,

封锁所有通往中原的关隘、水道,

就算那飞鸟难渡的隐秘山径,

也给孤看紧看严,

凡未经本王许可,

未得本王手令信物,

擅闯我滇西地界者,

无论其打着官兵旗号,

还是匪寇面目,

皆以细作论处。”

他轻轻拿起茶盘旁一柄用来切割药材的银质小刀,

指尖抚过锋利的刃口,

吐出最后四个字:

“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得轻描淡写,

却如同在西南边境落下了一道无形而坚固的结界。

所谓的“保境安民”,

实则是划地自治,

趁中枢瘫痪、北境吸引天下目光之际,

彻底切断与朝廷那本就脆弱的联系,

将滇西这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

彻底变成他段氏王族说一不二的独立王国。

“王爷英明!

为保我滇西安宁,

我等万死不辞!”

麾下众人齐声应和,

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兴奋与对扩张和掠夺的渴望。

他们明白,

封锁边界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

便是名正言顺地“清理”那些原本属于朝廷直辖,

或处于势力范围边缘、摇摆不定的周边州县,

将它们彻底纳入滇西的版图。

就在此时,

阁外传来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独特的冷冽节奏。

一道紫色的身影,

如同破开浓雾的冰冷月光,

出现在雕花木门的入口处。

是秦无瑕。

她依旧是那身利落的紫色劲装,

勾勒出纤细而柔韧的身形。

不过怕是这一路赶得急,

导致那脸色比其离开泉州时更加苍白,

与这几分苍白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她的眼神,

——比以往更加冰冷、坚定,

深邃的瞳仁里仿佛冻结了万载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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