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风暴前的宁静(上)(1/2)

天下大势,

仿佛一张被拉满的弓弦,

紧绷到了极致,

却又诡异地停滞在这一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

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连时间都似乎被拉长、扭曲,

每一刻都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沉重。

自镇北侯袁朔发布那篇石破天惊的“清君侧”檄文、半月内以其麾下百战精锐连克三城后,

他那势如破竹、几欲饮马中原的兵锋,

竟出人意料地缓了下来,

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北境大军主力屯驻于云中郡一带,

非但不再南下,

反而大规模地修缮起城防、整顿军务、清点缴获。

这支刚刚展现出雷霆之威的雄师,

仿佛一头饱食后的洪荒猛虎,

暂时收起了能够撕裂一切的利爪,

伏低身躯,

只顾耐心舔舐着爪牙上未干的血迹,

幽冷的眼眸半开半阖,

在沉默中积蓄着下一次更为猛烈、更为致命的扑击力量。

与之相应,

天下其他几方巨头势力,

也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停滞所感染,

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种奇特的、令人不安的静默之中。

然而,

这静默之下,

并非真正的和平,

而是比刀兵相见更为凶险的暗流汹涌,

是谋算与力量的重新布局,

是下一次更剧烈碰撞前的短暂喘息。

——雍京,皇城。——

秋日的皇城,

伴着寒风,

吹的人心都是冷的。

紫宸殿内,

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日夜弥漫,

几乎成了这帝国权力核心的固定气息。

龙榻之上,

当今天子面色蜡黄,

双目紧闭,

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

形同一截正在缓慢腐朽的枯木,

帝国的至高权柄,

便在这令人心悸的死寂中无声地悬浮着,

引无数贪婪目光窥伺。

然而殿外的权力博弈,

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宁静”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暗藏杀机。

内侍省总管、神策军中尉王守澄,

裹着一件名贵的紫貂大氅,

立在值房那扇面向庭院的雕花木窗前,

尖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窗棂。

他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阴鸷的脸上,

看不出丝毫喜怒,

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里,

闪烁着毒蛇般冰冷而算计的光芒。

“袁朔停下来了?呵……”

他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值房里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倒是懂得见好就收,

也怕一口吃成了胖子,

噎着自个儿。”

他缓缓转身,

目光如同冰冷的针,

刺向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心腹太监,

“李相那边,

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那太监腰弯得更低,

声音恭谨而细微:

“回中尉,

李相一党近日活动频繁,

频频以诗会、宴饮之名,

召集清流官员于府邸密议,

关门闭户,

一谈便是数个时辰,

似在筹划着什么。

后党那边也不安宁,

皇后娘娘昨日以省亲之名,

召见了崔氏家主,

闭门密谈良久。”

王守澄嘴角扯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

那笑容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森然:

“都想趁着这喘息之机,

多捞些筹码,

多布几手暗棋?好啊,

真好……这潭水既然暂时不浑了,

那就让那些沉底的泥鳅、王八,

都显显形,

也让咱家看看,

到底有多少人急着跳出来。”

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转厉,

“传令下去,

神策军各营加强戒备,

人不卸甲,

马不离鞍!

特别是皇城各门,

给咱家看得死死的,

没有咱家的手令,

一只苍蝇也不许随意进出!

再派些得力的人手,

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盯紧李相府邸和皇后寝宫的动静,

他们见了谁,

说了什么,

咱家都要知道!”

他向前踱了一步,

阴影笼罩在跪地的太监身上,

语气变得幽深:

“还有,

加派人手,

往北寻,

栾城周边,

不惜一切代价,

找到卫昭的下落。

活要见人,

死……也要见尸。

咱家这把锋利的刀,

不该,

也绝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废了。

找到他,

无论是握在手里,

还是彻底折断,

都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成为变数。”

——北境,镇北侯大营。——

云中郡外的连绵营寨,

如同钢铁铸就的森林,

旌旗招展,

杀气森然。

中军大帐内,

炭火烧得噼啪作响,

驱散着北地的寒意。

袁朔已卸去了那身标志性的沉重陨铁甲,

只着一袭玄色暗纹常服,

负手立于那座几乎占去帐内小半空间的巨大沙盘之前。

沙盘之上,

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

代表他麾下北境大军的黑色小旗,

已然越过天险龙脊原,

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直抵云中郡一线,

却偏偏在此处停滞不前,

形成了一片浓重的墨色。

谋士许之秋静立一旁,

身形清癯,

目光睿智,

他轻声道:

“侯爷,

各路探马细作回报,

朝廷诏令的各地勤王兵马仍在缓慢集结,

但各方心思颇多,

相互掣肘,

进展迟滞,

不足为虑。

靖海公林敖的水师依旧在东南沿海游弋,

剿匪护商,

未见丝毫北上迹象。

至于滇西王段延庆……”

他略一停顿,

“其麾下依旧封锁着所有通往西南的咽喉要道,

摆明了作壁上观。”

袁朔的目光如同鹰隼,

缓缓扫过沙盘上那片广袤富庶的中原腹地,

那道自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刀疤,

在跳动的炭火光晕下微微抽动,

平添几分煞气:

“都在观望……

等着看本侯下一步的动作,

等着捡便宜,

等着坐收渔利。”

他冷哼一声,

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他猛地抬手,

指向沙盘上云中郡周边:

“传令各军,

依托云中郡一线险要,

深沟高垒,

构筑防御工事,

给本侯把它打造成铁桶一般!

清点所有缴获之粮草、军械、财物,

登记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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