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卫昭北上(1/2)

李庄的夜,

在昨日那场触及根本的激烈争吵后,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只余下死水般的沉寂与冰冷。

炭火早已熄灭,

花厅内寒气弥漫,

那幅摊在桌上的星图拓片,

在从窗棂缝隙透入的惨淡月光下,

泛着幽冷的光泽,

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

映照着三人之间那道骤然裂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卫昭没有回房。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庭院中央,

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石像,

任由凛冽的山风穿透他单薄的衣衫,

肆意带走体温。

寒意刺骨,

却远不及他心中那场仍在疯狂肆虐的风暴。

忠君?

护民?

谢知非的话语,

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凿子,

将他过去二十二年所信奉、所坚守的“忠义”基石,

凿得碎石飞溅,

摇摇欲坠。

那条充满力量、许诺自主与新秩序的道路,

带着血与火的诱惑,

在他眼前晃动。

他不得不承认,

谢知非对朝廷腐朽、门阀倾轧的分析,

精准得令人绝望。

回去勤王?

不过是成为王守澄手中一把更锋利的刀,

在肮脏的权力泥潭里挣扎,

最终难逃鸟尽弓藏的命运。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忠”吗?

可是……

颠覆?

造反?

另起炉灶?

这些字眼本身,

就带着一种离经叛道的重量,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与他自幼所受教诲、与融入骨血的军人天职完全相悖的方向。

一旦踏上,

便是与过去的一切彻底决裂,

背负千古骂名。

谢知非有血海深仇作为驱动力,

可他卫昭呢?

他的根,

他的源,

他誓言守护的,

究竟是什么?

思绪如同乱麻,

缠绕着他,

撕扯着他。

他仿佛又看到了神策军中,

那些同样出身寒微、却满怀热血最终枉死的同袍;

看到了王守澄那双精于算计、毫无温度的眼睛;

看到了京城繁华之下,

暗流涌动的污浊。

然而,

当这一切纷乱的思绪,

最终被那封来自栾城的、字迹歪斜沾血的家书所取代时,

所有的挣扎仿佛瞬间找到了落点。

“……穹庐破关……

……族人死伤……

……粮仓被焚……

……祠堂将破……

……官府无人……

……救救家乡……”

族叔那绝望的笔迹,

脑海中亲人们在哀嚎奔逃的景象,

故土在铁蹄与烈焰中燃烧的画面,

如同最炽热的岩浆,

轰然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摇摆的堤坝。

朝廷可以腐朽,

忠君可以存疑,

但血脉相连的故土乡亲正在遭受屠戮,

这是不容置疑、不容回避的现实!

一股混杂着悲愤、决绝与巨大无奈的情绪,

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喷发。

他猛地抬起头,

望向北方那被浓重夜色笼罩的天空,

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所取代。

他卫昭,

或许无力阻止袁朔的兵锋,

或许无法挽狂澜于既倒,

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生他养他的土地被践踏,

看着看着他长大的父老乡亲在绝望中死去!

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

纵使此去可能九死一生,

他也要回去!

用他手中的刀,

去守护他能守护的一切!

哪怕只能救下一人,

守住一隅,

也好过在这里空谈大义,

徒留终生憾恨!

天光,

在漫长的挣扎与最终的决断中,

终于艰难地撕开了春的夜幕,

将淡青色的微茫洒向庭院。

卫昭缓缓转过身,

脸上带着一夜风霜刻下的疲惫,

但那双眼睛,

却亮得惊人,

如同淬炼过的寒铁,

只剩下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决心。

当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花厅时,

崔令姜和谢知非都已起身,

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也在等待着这个必然到来的时刻。

三人的目光在微曦中相遇,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沉重与了然的悲伤。

“我,”

卫昭开口,

声音因风寒与心力的巨大消耗而异常沙哑干涩,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力量,

“回北境,

栾城。”

他没有解释,

没有赘述内心的挣扎,

只是陈述了这个最终的决定。

谢知非静立原地,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也没有昨日的激动与锋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仿佛昨夜那个言辞激烈的他已随风散去。

他沉默了片刻,

才缓缓道:

“北境已成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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