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残局（2/2）
在石墙之上，以及石墙两侧的岸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李定国的军队！他们有的手持长长的竹枪、长矛，有的端着仍在冒烟的火铳，有的张弓搭箭，眼神锐利。
他们正在有条不紊地 “收拾残局” 。
对于那些挣扎着游到石墙附近，试图攀爬或者寻找缝隙的清军幸存者，墙上的明军毫不犹豫地用长矛向下捅刺，如同在鱼塘里插鱼。一声声短促的惨叫被水流声淹没，尸体无力地沉入水中，水面的红色愈发浓重。
对于一些漂浮在水面上，看似还有一丝气息的伤兵，他们也毫不留情，远远就用火铳射击，或者等漂近了再用长矛补刀。
更有一些跑得稍远、试图从两侧岸坡绕行的溃兵，则立刻遭到了弓箭手的精准狙杀，利箭破空而来，将他们钉在泥地里或是射落水中。
这是一场彻底的、不留任何活口的歼灭战。 几万大军，能活着逃到这里的人本已十不存一，而此刻，这幸存的“半成”不到的残兵，也正在被像清除垃圾一样，被无情地、系统性地抹去。
陈合甚至看到一些皮肤黝黑的土着兵士，撑着简陋的木筏，在尸积如山的回水区穿梭。他们用带钩的长竿打捞着漂浮的铠甲、武器，偶尔也会对着水中的“可疑”目标捅上几下。他们的动作熟练而麻木，仿佛在进行一项日常的劳作。
“完了……”陈合心中一片冰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根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完美的屠宰场。李定国不仅要用水攻歼灭吴三桂的主力，还要用这道石墙和岸上的伏兵，将所有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跪地不杀！弃械者生！”
就在这时，他听到树下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喝。陈合心头一颤，悄悄拨开枝叶，向下望去。
只见另一队明军步兵，约莫二三十人，正手持刀枪，追赶着约五百多名丢盔弃甲、精神彻底崩溃的清军溃兵。那些溃兵早已没了任何抵抗的意志，手中空空如也，武器要么丢弃，要么被水冲走。听到“跪地不杀”的呼喊，如同听到了赦令，纷纷“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泥浆溅起老高，个个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陈合看着这一幕，心中天人交战。
“不知道这次清军的最高主帅是谁？有没有在这乱军之中被干掉或者淹死？”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晋王这一仗，打得真是……鬼神莫测啊！”
但眼下，最紧迫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办？是继续躲在树上，等待机会，还是现在下去投降？
下去投降？万一没人相信他是锦衣卫怎么办？这里不是腾冲，没人能替他证明。
可是不下去，还能去哪里？身无分文，衣衫褴褛，在这兵荒马乱、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能活几天？他想起了在者惹村苦苦等待他消息的妻子柳氏、年幼的孩子赵合和年迈的老娘董氏……如果他死在这里，她们怎么办？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对家人的思念压倒了对不确定性的恐惧。
“算了！是死是活，赌一把！下去！”
他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对着树下正在捆绑俘虏的明军士兵喊道：
“等……等一下！还有我！树上的！自己人！”
树下的明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齐刷刷抬起头，瞬间就有三四支火铳和好几张弓弩对准了树冠！一名小旗官模样的汉子厉声喝道：“谁？！鬼鬼祟祟的，滚下来！”
陈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高举双手，尽量让身子在枝叶间显露出来，大声道：“别开火！千万别开火！我没武器！”他不敢直接说锦衣卫，怕引起更大的误会。
明军看他确实双手空空，身上也没有铠甲兵器，神色稍缓，但警惕未消，那小旗官再次喝道：“少废话！赶快给老子滚下来！慢一步老子射穿你的腿！”
“这就下来！这就下来！”陈合连声应道，心中稍定，至少对方给了说话的机会。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树下爬。然而，上树容易下树难。尤其是心中慌乱，手脚发软，加之树干湿滑，他只能像蜗牛一样，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生怕一脚踩空摔下去。
就在他爬到一半，离地还有一丈多高时，异变再生！
“站住！”
“快！拦住他！”
树下突然传来明军士兵更加紧张、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厉声呼喊！原本看守俘虏和盯着陈合的几名兵士，竟毫不犹豫地扔下他们，朝着陈合侧后方的一个方向猛冲过去！连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都暂时无人看管了！
陈合心中一惊，双手抱紧树干，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正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敏捷，拼命往他们来时方向的一处陡峭断崖上爬去！那是个老头。
他为何不往下游跑，反而要往回爬？陈合心中闪过疑惑。
那老头手脚并用，竟很快爬上了那处高达三四丈的断崖顶端。追上来的明军士兵在崖下大声呼喝，让他下来。
那老头站在崖边，回头望了一眼追兵，又看了看下方浑浊翻滚的河水，脸上露出一股决绝之色。他竟然纵身一跃，从断崖上直接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身影没入水中。
“快！捞起来！”明军军官焦急地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反应极快的明军老兵眼疾手快，几乎在老头落水的同时，迅速从腰间解下一盘备用的、用来攀援的坚韧藤蔓，双手飞快地打了一个活结，在头顶“呼呼”甩了两圈，看准那老头在水面露头换气的瞬间，猛地将藤圈抛了出去！
藤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套中了那老头的上半身！
“拉！”军官一声令下，崖上崖下的七八名兵士一起发力，死死拽住藤蔓另一端，奋力向后拉扯。
那老头被藤圈套住，如同上钩的鱼，在水中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竟然不顾一切地低下头，用牙齿疯狂地去啃咬那浸了水后更加坚韧的藤蔓！一下，两下……试图将其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