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投毒(1/2)
“咚咚咚——!”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像重锤般撞碎了深夜的静谧,硬生生将朱由榔从浅眠中拽了出来。他猛地睁开眼,胸口微微起伏,窗外的雷鸣恰好滚过,将烛火震得摇曳不定,映得帐幔上的暗纹忽明忽暗。
“陛下!陛下!” 门外传来安福焦灼的呼喊,声音被雨声盖得有些模糊,却难掩其中的急切,“有紧急军情!马素连他们回来了!”
朱由榔揉了揉眉心,宿醉般的倦意瞬间消散。他撑起上半身,锦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安福浑身湿透地急步闯进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衣摆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大片湿痕。
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连忙躬身至腰,声音急促地禀报:“陛下,马素连五人从梁河连夜赶回,带回来关乎烟田存亡的紧急消息,事态万分危急!”
“烟田?” 朱由榔心头一紧,当即掀被下床。
守在外间的马贵人闻声快步进来,见此情景,连忙拿起一旁的龙袍上前伺候。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显然也被安福的慌张感染,却依旧有条不紊地帮朱由榔系好玉带、整理衣襟。
“陛下,夜深雨大,当心着凉。” 马贵人低声叮嘱,顺手拿起一件素色披风,小心翼翼地搭在朱由榔肩头。
朱由榔点点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刚跨出房门,瓢泼大雨便迎面扑来,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激得他一个寒颤。安福连忙上前,将自己宽大的袖子张开,挡在朱由榔头顶,尽管这举动杯水车薪,雨水依旧顺着他的袖口往下淌,很快便浸透了他的半边衣襟。
“陛下,这边走!” 安福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脚下的积水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
朱由榔踩着泥泞的石板路,披风的下摆很快便沾满了泥水,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夜雨茫茫,庭院里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昏黄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清前方的路径。
片刻后,两人抵达堂屋。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烛火的光亮瞬间倾泻而出,驱散了门外的昏暗。
堂屋内,早已灯火通明,六根盘龙柱上的烛台燃着十几支蜡烛,将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马素连等五人并肩跪在地上,身后站着神色凝重的杨国明,见朱由榔进来,杨国明连忙躬身行礼:“老奴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素连五人齐声高呼,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膝盖砸在冰凉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朱由榔走到堂上的龙椅旁坐下,马贵人连忙上前,将披风从他肩头取下,轻轻抖落上面的水珠。“平身吧。” 朱由榔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五人,声音平静无波。
杨国明应声起身,依旧躬身侍立在一旁。而马素连五人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膝盖迟迟没有挪动。他们皆是寻常农户出身,以往虽在屯子里远远见过皇帝,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龙颜。
朱由榔身上的龙袍虽未完全穿戴整齐,却依旧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仪,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来时,几人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惶恐。
马素连是五人中的领头者,此刻却也手心冒汗,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混着从外面带来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想抬头看看皇帝的神色,却又不敢与那双锐利的眼睛对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视线死死盯着地面的青砖缝隙。
“陛下让你们平身,还愣着做什么?” 杨国明见几人失态,连忙低声提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马素连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颤巍巍地想要起身,却因为膝盖发麻,动作有些踉跄。其他四人也跟着纷纷起身,一个个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肩膀微微耸起,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
“陛下,” 马素连定了定神,鼓足勇气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草民等奉杨公公之命,潜伏在梁河胡三麾下打探消息,今日午后,胡三突然将草民等召去,交给草民数包药粉。”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一小包,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安福上前接过,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转身躬身呈给朱由榔。
朱由榔拿起油纸包,轻轻打开一角,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指尖沾了一点药粉,放在鼻尖轻嗅,神色依旧平静。这药粉的气味诡异,不像是寻常的毒药,倒像是混合了多种草药和某种不明成分。他心中早有预料,胡三身为吴三桂的眼线,必然会对烟田动手。这烟田是大明残部如今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一旦被毁,后续的招兵买马、粮草补给都将化为泡影。胡三若不加以破坏,才真的反常。
“他让你们做什么?” 朱由榔将油纸包合上,递还给安福,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 马素连咽了口唾沫,语速加快了几分,“胡三说,这药粉是特制的毒药,让草民等趁夜潜入烟田,悄悄撒在烟苗根部,务必在三日内将所有烟苗尽数毒死,还说事成之后,会给草民等每人百两白银,让草民等远走高飞。”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草民等假意应承,趁着夜色偷偷赶回,不敢有半分耽搁,特来向陛下禀报。”
朱由榔微微颔首,心中了然。百两白银对于寻常农户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胡三想用钱财收买人心,倒是寻常手段。
“除了投毒,还有其他要事吗?” 朱由榔的目光落在马素连身上,追问了一句。
“有!” 马素连连忙回答,“杨公公临行前特意叮嘱,让草民等留意梁河清军的动向。草民等这些日子暗中观察,发现清军的部队一直在分批调动,昨日辰时,草民亲眼看到最后一批部队出发,清一色的轻甲短刀,没有携带任何重型装备,也没有粮草随行,看样子是急行军。”
“轻甲短刀,无粮草随行?” 朱由榔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几,陷入了沉思。
无论是哪一支军队行军,向来章法严明,绝非一窝蜂地盲目出动。按照常理,最先出发的应当是斥候和轻骑兵,他们的职责是探查路况、侦察敌军埋伏、摸清虚实,为后续大部队开路;紧随其后的是工程兵,负责修桥铺路、填平壕沟、架设浮桥,遇到小型关隘便先行攻克,扫清障碍;再往后便是步兵主力,分为轻重步兵,重步兵手持盾牌和长枪,负责正面扛住战线,轻步兵则以弓弩手和短兵为主,在后方辅助进攻;步兵之后,便是骑兵部队,轻骑兵负责迂回包抄、追击逃敌,重骑兵则等到步兵撕开敌军防线后,发起冲锋,彻底击溃敌军;骑兵之后,是携带攻城锤、投石机、弩炮等装备的重装备部队,他们跟随主力部队缓慢推进;再往后,便是庞大的后勤队伍和民夫,他们携带粮草、营帐、医疗物资,往往占全军人数的一半以上,同时负责护送重装备部队;最后出发的,是由步兵和骑兵组成的后卫部队,主要任务是防范后方偷袭,收容掉队的士兵。
如今马素连说最后一批出发的是轻甲部队,没有携带粮草和重装备,显然是后卫部队无疑。这意味着,吴三桂在梁河的驻军已经全数出动,目的地自然是李定国所在的方向。
“看来,吴三桂是倾巢而出,想要一举剿灭晋王了。” 朱由榔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李定国用兵如神,麾下将士勇猛善战,吴三桂想要轻易取胜,绝非易事。这一场战事,注定会持续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便是南朱由榔发展壮大的绝佳时机。
杨国明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英明!吴三桂一走,梁河只余下少量留守兵力,我等便可以安心发展烟田、招兵买马,至少这一年半载之内,无需再担忧清军的威胁了!” 他的语气中难掩激动,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朱由榔微微点头,心中却忽然掠过一丝疑虑。吴三桂向来谨慎多疑,此次讨伐李定国,虽说是势在必得,却也不至于将后方留守兵力削减到极致。他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马素连,问道:“你们在梁河多日,可有留意清军留守的兵力大概有多少?”
问完这句话,朱由榔便没抱太大希望。马素连等人只是普通的探子,潜伏在胡三麾下,能打探到部队出动的消息已属不易,清军的核心兵力部署,胡三未必会知晓,即便知晓,也绝不可能透露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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