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屠(上)(1/2)
陈散从疲惫的昏睡中惊醒,耳畔是杂乱的嘶吼与奔跑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头一紧。
这动静绝非寻常市井纠纷。他轻手轻脚挪到客栈二楼窗边,小心翼翼探出头,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与弥漫的夜色,试图看清楼下的混乱。
街口中央停着一顶青呢大轿,轿帘紧闭,轿身精致的缠枝莲纹饰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显然是三品以上大官的座驾。
轿旁,一根需两人合抱的汉白玉石柱子后面,躲着个身穿八蟒五爪官服的老头子,花白的胡须抖得像筛糠,双手死死扒着柱子,连歪掉的官帽都顾不上扶,周围簇拥着数十名清兵,刀出鞘,铳上膛,如临大敌般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街面上,几名蒙面刺客正与清兵缠斗,刺客们身手矫健,刀光剑影间透着决绝,却架不住清兵人多势众,已然落入下风。
“分开跑!”带头的刺客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破音的穿透。
其余几名刺客闻言,纷纷点头,毫不犹豫地朝着三条岔路狂奔而去。
可清兵早有准备,几声火铳响过后,两名刺客腿部中弹,身体一软,重重扑倒在青石板路上,尘土飞扬,溅起的碎石子砸在他们身上,疼得他们蜷缩了一下,却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手指在石板上抠出一道道白痕。
更要命的是,附近街巷的清兵听到枪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野兽,纷纷涌了过来。
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短短片刻,便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陈散屏住呼吸,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满是警惕与疑惑。这些刺客是谁?他们要行刺的又是何人?
应天府的夜,本该是枕着秦淮河涛声的静谧,可今夜的聚宝门附近,却被骤然响起的枪声撕得粉碎。
围观的百姓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起初还想四散逃离,却被外围的清兵用刀枪逼了回来,只能挤在街边,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人群里,有提着菜篮子的妇人,有挑着货郎担的小贩,有放学归家的书生,还有被父母牵着手的孩童。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恐,有的紧紧捂着嘴,有的下意识地往后退,可身后已是人墙,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即将上演。
一个满脸横肉、左眼带着一道刀疤的清兵头领,提着长刀,狞笑着走到一名倒在地上的义士身后。
那义士穿着粗布短打,脸上沾着血污与尘土,右腿汩汩地流着血,染红了身下的石板,汇成一小滩。清兵头领抬起脚,重重踩在义士受伤的腿上,“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刺耳。
义士浑身猛地一抽搐,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了血丝,却硬是没发出一声求饶,只是死死咬着牙,眼神里燃着不屈的怒火,像是要将眼前的清兵生吞活剥。
陈散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微微泛白,心里泛起一阵寒意。这清兵下手竟如此狠辣。
“哟,还挺能忍?”清兵头领挑眉,脸上的狞笑愈发狰狞,他用刀尖挑起义士的衣领,语气轻蔑,“前明余孽,骨头倒还硬。”话音未落,他拔出手铳,对准义士的另一条腿,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刺耳,义士的左腿瞬间绽开一朵血花,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清兵头领的官靴上,顺着靴面往下淌。
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音凄厉得如同困兽悲鸣,在街巷里久久回荡。
围观的百姓中,一个牵着孙子的老婆婆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青菜萝卜滚了一地。
她的孙子,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老婆婆的腿,身体抖得像筛糠。
旁边一个年轻的货郎,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货郎担,指节泛白,嘴唇哆嗦着,突然身子一软,竟直直地倒了下去,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却没人敢上前搀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地上,嘴角隐隐有白沫渗出。
陈散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看着清兵头领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看着他故意跺着脚碾压义士的伤口,看着清兵们跟着哄笑,那笑声如同针一般扎在心上。
他想冲下去,想拿起刀,想和那些清兵拼个你死我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怀里还揣着陛下的秘令,揣着复明的希望,若是他死了,谁来给国姓爷报信?谁来戳破清廷的诈降阴谋?
“前明余孽,都给我出来!”清兵头领环顾四周,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里带着威胁。回应他的,只有街面上妇女和孩童压抑的哭声,还有风吹过巷弄的呜咽声,鸦雀无声。
百姓们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有的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有的则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人群中,一个穿长衫的书生,吓得浑身抽搐,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旁边一个妇人,脸色发青,突然捂住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呕吐物顺着嘴角流下,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发抖。
清兵头领见躲在暗处的刺客没有反应,眼神一狠,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蹲下身,刀尖狠狠扎进义士的脚掌上。
“啊——!”义士的惨叫声震耳欲聋,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却被清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滴,在石板上积成一小洼。
“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扒掉他的皮!”清兵头领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带着血腥的威胁,他拔出刀,又对着义士的另一只脚掌扎了下去。
“不要管我!”义士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唾沫星子飞溅,每一滴都带着刺目的红色。他挣扎着,双手在地上胡乱抓着,指甲抠进石板的缝隙里,磨得鲜血淋漓,朝着石柱子后面那个官老爷的方向爬去。
可他的双脚被清兵头领死死踩着,无论怎么用力,都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扭动,爬了半天,依旧一动不动,只在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陈散的牙齿咬得嘴唇生疼,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气,心里的怒火一点点往上窜,烧得他浑身发烫。他看着两名清兵上前按住义士的肩膀,看着另一名清兵提着烧得通红的烙铁走来,烙铁顶端泛着刺眼的橘红色,还冒着袅袅青烟,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浪。
围观的百姓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有几个胆小的年轻人,直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孩子的视线,可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恐惧,哭得撕心裂肺,妇人也跟着落泪,泪水打湿了孩子的襁褓。
还有一个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儿子死死拉住,儿子对着他拼命摇头,眼里满是哀求,老头子狠狠一跺脚,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了下去,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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