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马素连（2/2）
“锦衣卫招募司吏晓谕，照得本府公务繁剧，司吏缺额，需补干练之员。仰阖府军民人等知悉：
一、招募条件：年十六至四十岁，身家清白（无过犯），不嗜赌酗酒者。
二、待遇：月给工食银三两，岁支米五石。
三、报名须知：限七日内，携里正保结（邻里担保）、本人籍贯文书，赴锦衣卫府报名。
告诫：若有虚报身家、冒名顶替者，查出枷号一月，斥退不叙。”
告示右下角盖着锦衣卫的朱红大印，印文清晰，醒目刺眼，一看就不是伪造的。
马素连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飞快地算着账：三两银子一个月，一年就是三十六两，再加上五石米，足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了。可转念一想，他又嗤笑一声。这算什么？自己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赢的都不止三两。有这功夫去当锦衣卫听人差遣，受各种规矩束缚，还不如在赌场里多赢几把，用不了多久就能赢够一辈子花的钱。
想到这里，他对告示再无半分兴趣，转身就往赌场里走。门口的锦衣卫见是熟客，也没拦他。马素连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己常坐的那张赌桌旁，“啪”地一声，把怀里沉甸甸的钱袋拍在桌上。银子滚落出来，堆成一小堆，惹得周围的赌客纷纷侧目。
“买大！十五两！”马素连底气十足地喊道，眼神里满是自信。这些日子的连胜，让他觉得自己运气逆天，根本不可能输。
庄家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见他押得这么大，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也没多言，拿起骰子在碗里摇了起来。“叮当叮当”的骰子声，像魔咒一样勾着马素连的心。他死死盯着碗，嘴里默念：“大！大！大！”
碗一揭开，庄家高声喊道：“开——小！”
马素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赌博有输有赢，偶尔输一把很正常。”他又从钱堆里抓起十五两银子，拍在桌上：“再来！买大！”
骰子再次转动，马素连的心跳跟着骰子的节奏加速。可这一次，碗揭开后，依旧是“小”。
周围的赌客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人劝道：“这位兄弟，要不先歇会儿？运气这东西，时好时坏。”
“不用！”马素连脸色有点难看，语气带着几分急躁，“我就不信邪！继续买大！”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仿佛老天爷故意跟他作对。不管他买大买小，总能输得明明白白。连续六七把，一把没赢，桌上的银子已经少了大半。马素连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手心也变得湿漉漉的，心里的自信渐渐被焦虑取代。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死死盯着庄家手里的碗，像是要把碗看穿。“买小！五十两！”他把剩下的银子全都押了上去，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一把，他必须赢回来！
骰子转得他眼花缭乱，也转得他心神不宁。碗一揭开，庄家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开——大！”
“不可能！”马素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粗木桌被他拍得嗡嗡作响，“你是不是出千了？”
“这位客官，说话可要有凭据。”庄家脸色一沉，“赌场有赌场的规矩，愿赌服输，可不能胡搅蛮缠。”旁边的两名锦衣卫也看了过来，眼神冰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马素连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说话。他看着桌上寥寥无几的银子，心里的胜负欲被彻底激了起来。
他不能输，他已经输了这么多，必须赢回来！
“我要借钱！”马素连转头看向旁边的锦衣卫，“我要借三百两！”
按赌场的规矩，熟客可以小额借贷，可三百两已是上限。锦衣卫犹豫了一下，见他平时出手阔绰，又是常客，便点头同意了，让人拿来借据，让他画了押。
拿到三百两银子，马素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押在“大”上，眼睛死死盯着庄家的手，嘴里不停默念：“大！一定要大！”
骰子在碗里转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庄家缓缓揭开碗，一字一句地说道：“开——小！”
“噗——”马素连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桌面上的银子和借据上，红白相间，格外刺眼。周围的赌客吓得纷纷后退，有人尖叫起来，有人连忙躲开，原本喧闹的赌桌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锦衣卫才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我没事！我没事！”马素连拼命挣扎，眼神通红，像疯了一样，“让我再赌一把！我还能赢！我要借钱！再借五百两！”
锦衣卫根本不理会他的嘶吼，架着他就往赌场外面拖。马素连力气不小，挣扎得厉害，嘴里不停咒骂着，喊着要赢回来，可锦衣卫的力气比他大得多，硬生生把他拖到了门口。
刚到门口，就撞见了慢悠悠赶来当值的杨国明。他穿着一身体面的绸缎衣裳，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步子迈得不急不缓，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见马素连被架着，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惨白，杨国明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问道：“这是怎么了？满嘴是血，成何体统？”
“回杨公公，这人输红了眼，不仅把自己赢的近两百两银子全输光了，还借了赌场三百两，刚才激动得吐了血，还吵着要再借钱赌博。”架着马素连的锦衣卫连忙回话，语气恭敬。
杨国明的目光在马素连身上扫了一圈，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对着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松开了马素连的胳膊。马素连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嘴角就溢出一点血丝。
杨国明转身往赌场里走，丢下一句：“跟我来。”
马素连愣了愣，心里又惊又疑。他不知道杨国明要干什么，是要逼他还债，还是有别的打算？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跟着杨国明，走进了赌场角落里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几本账本和一个砚台。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杨国明走到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马素连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他看到杨国明喝茶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