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地道（1/2）

陈合紧随那瘦小老头，一步步踏入巷子深处。越往里走，周遭的喧嚣便被斑驳的墙壁层层阻隔，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敲打着人心。巷子尽头，一座破败的土坯房孤零零伫立，院墙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褐色的泥土，墙角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像是随时会坠落在地。一扇老旧的木门虚掩着，门闩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芯早已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样子，似乎早已废弃。

老头停下脚步，回头对陈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原本狡黠的眼神骤然变得凝重，指尖轻轻按在唇上。陈合会意，瞬间屏住呼吸，指尖悄然滑到腰间的短刀刀柄上，掌心微微出汗。只见老头缓步走到门前，先是屈指轻叩两下，节奏沉稳，像是在敲击某种密码。片刻的死寂后，屋内传来两声清脆的拍掌声，力道均匀，显然是早已约定好的暗号回应。老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抬手，重重敲了四下，声响比之前更重，带着几分笃定。屋内紧接着响起三声沉闷的咳嗽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透着几分沙哑。最后，老头抬起脚，对着木门轻轻踹了两下，力道不重，却精准地落在门板中央的位置，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般的收尾。

“来了。”屋内传来一道女声，语气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结了冰的湖面，不起半点涟漪。

木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拉开，伴随着老旧木材摩擦的刺耳声响，陈合抬眼望去，不由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开门的竟是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女人，与其说是女子，倒不如说更像个魁梧的汉子。她的头颅竟比陈合的大了一倍有余，脸庞宽大厚实，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坑洼，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皮肤油腻得仿佛随时会滴下油来，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一层蜡黄的光泽。尤其是鼻尖上的黑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毛孔，像是吸附了无数污垢，格外扎眼。

“南边来的，领他去吧。”老头对着那女人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进来吧。”女人开口，声音却与她的外貌形成了极致的诡异反差——那竟是一口软糯娇细的小姑娘嗓音，尖细又清脆，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带着几分天真的沙哑，又像是掐着嗓子刻意模仿的，违和得令人头皮发麻。

陈合只觉得一阵反胃，胃里像是翻江倒海般难受，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脊背。眼前这张粗糙油腻、充满阳刚之气的脸，配上这般娇柔稚嫩的声音，就像是用粗粝的石头雕刻出精致的花朵，荒诞又令人不适。他愣在原地，大脑短暂地空白，直到女人转身走向屋内，老旧的木门在她身后发出“吱呀”的声响，才猛然回过神来。他迅速关上院子的门，落好门闩，铁锁碰撞发出“叮当”的轻响，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巷口，确认无人尾随，才快步跟了上去。

进屋后，光线骤然变暗，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浓重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呛得陈合忍不住皱了皱眉。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几张破旧的木桌，桌面布满了划痕和虫蛀的痕迹，墙角堆着些杂乱的干草和破损的农具，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踩上去松软下陷，还带着几分潮气。那女人径直走向里侧的厨房，脚步沉稳，没有丝毫拖沓。陈合紧随其后，只见厨房中央砌着三个并排的火灶，用青砖垒砌而成，砖缝间塞满了泥土，早已被烟火熏得漆黑。每个灶上都架着一口漆黑的铁锅，锅沿沾满了厚厚的油垢，像是凝结了数年的污渍，散发着一股油腻的异味。

女人走到中间的火灶前，弯腰伸手，那双粗糙宽大的手掌握住铁锅的边缘，竟轻松将那口沉甸甸的铁锅提了起来。那铁锅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她却面不改色，仿佛提着的只是一盏灯笼。她随手将铁锅放在旁边的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微颤动。接着，她伸出手指，在火灶内堆积的草木灰中快速刨挖，动作娴熟得像是做过千百遍。草木灰簌簌落下，露出下面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铁板边缘与灶壁严丝合缝，若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异样。女人抬手抓住铁板的边缘，用力一掀，“吱呀”一声，铁板被轻松掀开，一股阴凉的气息瞬间从下方涌了上来，夹杂着泥土的腥气。铁板下方，赫然出现一个脚盆大小的洞口，洞口两侧架着一架简易的木梯，被磨得光滑，显然经常有人上下，直通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去之后，把锅放回灶头。”女人踏上灶沿，弯腰钻进洞口，双手抓住梯子的横杆，只露出一颗硕大的脑袋，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语气，声音却依旧是小姑娘的腔调，违和感愈发强烈。

话音刚落，她便顺着梯子向下攀爬，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轻微的脚步声在洞口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