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诱敌深入(1/2)

“清军确有手段。观那些绿营兵,往日在明军麾下,哪次不是一触即溃?未及真刀相搏,阵前仅殒数人,便如丧家之犬四散奔逃,连阵型都拢不住,端的是溃不成军。如今投了清军,竟似脱胎换骨,战力陡增数倍,连眼底都添了悍色。”帐中,张煌言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案上摊开的舆图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目光却死死盯着张杰送回来的战报。

说罢,他重重叹了口气,指节因用力按压案几而微微泛白。

罗纶坐在对面的杌子上,手中端着的青瓷茶盏早已凉透,闻言只是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非也非也,阁部所见,只是表象。”

张煌言闻言一怔,不解地抬眼看向他。罗纶眼底,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舆图旁,手指轻轻点在标注着清军防线的地方:“阁部久历沙场,岂不知清军督战之厉?彼辈是真刀实剑督阵——绿营兵前冲,尚有一线生机。若退半步、滞一瞬,督战队之刃立至颈间,无半分辩解余地。生死悬于一线,谁还敢不竭死力?”

“可明军亦有督战!”张煌言立刻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反驳的理由,“先前与清军对峙时,我方督战队也未曾懈怠,为何就不见成效?”

罗纶闻言,神色微微一沉,语气也添了几分凝重:“阁部还记得上月与胡明芳部的那场遭遇战吗?当时溃散的明军残兵,宁可遁入山林做个隐姓埋名的猎户,或是去集镇上帮人缝补纽扣混口饭吃,也不肯向我们投诚,您以为真的是他们骨头硬、性子傲?”

张煌言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垂下眼帘。罗纶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非傲也,是不信。他们打心底里不信我军能成事。虽说咱们已下皖南,徽州、宁国这些重镇都握在手里,可在绿营兵眼中,这不过是昙花一现。清廷势大,根基又深,援军必是源源不断南下;咱们就算能战,终究偏安一隅,兵粮都逊于彼,在他们看来,咱们迟早为清军所破,不过是时日问题。”

帐内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爆出个火星。张煌言缓缓点头,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滑动,声音低沉:“君所言,我何尝不知?只是心里头实在不愿认罢了。”他投身抗清大业十余年,从浙东到皖南,见过太多明军溃散的场景,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罗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再者,他们若真投了咱们,日后咱们若被清军援军打退,这些降兵能有什么好下场?清廷绝不会饶过他们,抄家灭族是常事,连北方的家人都要受牵连。换作是你,敢赌这一把?”

“是啊……”张煌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飘向帐外漆黑的夜空,像是能穿透夜色看到远方的战场,“这阵子抓的清军俘虏,细问才知,多是流民或是无家无业的孤儿,无牵无挂才敢降。那些有家有口的,就算败了,也少有人真心归顺,宁可战死,也不愿连累家人。”

罗纶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报——阁部,有紧急军情!”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杨冠玉略带沙哑的禀报声。

“进!”张煌言猛地挺直脊背,先前的怅然一扫而空,眼底瞬间燃起几分锐利的光芒,语气也变得果决起来。

帐帘被掀开,一股寒风裹挟着夜露灌了进来,烛火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杨冠玉快步走了进来,身上的甲胄还沾着些许尘土,他身后跟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头戴斗笠,脚下是一双沾满泥点的草鞋,看起来像是个寻常的江南农民。可张煌言只扫了一眼,便认出这人绝非普通百姓,那斗笠下偶尔露出的眼神,锐利而警惕,行走时脚步沉稳,腰间虽裹着布条,却隐约能看出藏着兵刃的轮廓,分明是斥候的打扮。寻常百姓见了军营的甲士,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哪会有这般镇定?

“阁部,”杨冠玉侧身让开,指着身后的人说道,“这是延平王郑成功大人麾下的使者,从南京赶来,有要事禀报。”

“延平王的人?”张煌言眼中的光芒更盛,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甚至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急切地问道,“快请坐!不知延平王近来可好?南京战局如何?”

那使者先是拱手行了一礼,声音略带疲惫,却依旧清晰有力:“多谢尚书大人关怀。藩主一切安好,只是近来军务繁忙,少有歇息。”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振奋,“如今南京城内外,百姓们对我们义军极为拥戴,不少士绅主动捐粮捐钱,还有青年子弟前来投军,军营外每天都有百姓送热水、干粮,士气正盛。”

“好!好啊!”张煌言听得眉开眼笑,连说了两个“好”字,先前因明军战力而生的郁结,像是被这消息冲散了大半,“延平王能得南京百姓拥护,这便是民心所向!有民心在,何愁大事不成?”

使者也跟着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凝重起来:“只是藩主也说,我们拿下南京,算不得最终的胜利。清廷绝不会坐视南京失守,如今已在调遣各路援军,不日便会南下,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张煌言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轻轻点头:“延平王所言极是,清廷势大,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次你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传递南京的消息吧?不知延平王叫你来,究竟有什么要事?”

使者神色一正,从怀中掏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书信,双手递了过去:“回尚书大人,是为清军援军之事。前日咱们擒了几名清军探子,审出有一支清军水师自荆州顺江而下,预计这几日便过贵池,往南京支援。藩主本想派水师来阻击,可咱们的战船从南京出发,逆江而上,至少需十日才到贵池,怕是赶不及。故藩主特遣小人来,恳请尚书大人调水师相助,先拖住这支清军,待咱们战船至,再合力歼之。”

张煌言接过书信,指尖触及油纸,还能感受到一丝江水的湿气。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抬头问道:“这支清军水师,大概有多少兵力?战船有多少艘?装备如何?”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