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希望(1/2)

暗箭的厉啸,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地停止了。

山谷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伤者压抑的呻吟和鲜血滴落在石头上的“嗒嗒”声,清晰得令人心慌。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陈合依旧死死蜷缩在岩石凹陷处,浑身肌肉因长时间的紧绷而剧烈颤抖。箭雨停止带来的并非安全感,而是更深沉的恐惧。未知,永远比已知的危险更折磨人。

“起来!都他妈给老子起来!”督战队凶狠的呵斥声打破了寂静。几名手持顺刀、面目狰狞的督战兵,开始用刀背狠狠抽打那些仍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兵士和壮丁。“废物!想留在这里等死吗?前进!快前进!”

刀刃砍在肉体上的闷响和吃痛的惨叫声,迫使幸存者们如同受惊的牲畜般,挣扎着从血泊和尸体间爬起。陈合也被一名督战兵狠狠踹在背上,一个趔趄,不得不跟着人群移动。

道路依旧被那几块庞大的巨石阻塞着,但之前后续部队似乎用火药进行过小规模的爆破,在乱石堆中勉强炸开了一个仅容两三人并排通过的狭窄缺口。残存的清兵和壮丁们,就像一道浑浊、粘稠的溪流,被迫从这个充满不祥的缺口缓缓通过。

没有人敢快步奔跑,所有人都学着前面老兵的样子,将能找到的任何盾牌。

无论是制式的圆盾、简陋的藤牌,甚至是从死者身上卸下的门板,紧紧护住身侧,面向峭壁的方向,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脚下的不是土地,而是烧红的烙铁。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扫视着两侧沉默的、如同巨人般俯视着他们的绝壁,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然而,什么都没有。

峭壁之上,那些曾经射出致命箭矢的岩缝、树丛,此刻一片死寂,仿佛之前的屠杀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只有岩石上密密麻麻的箭簇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与残酷。

这种沉默,比之前的箭雨更让人窒息。它像一根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一块松动的石子滚落,一声突兀的鸟鸣,都能引起一阵恐慌的骚动和盾牌的剧烈晃动。

“他娘的…人呢?”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绿营老兵低声咒骂着,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不安。“李贼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人能回答他。绝望的情绪在无声地蔓延。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反击,不是没有想过攀上那该死的绝壁,把那些藏头露尾的敌人揪出来。但抬头望去,那近乎垂直、布满湿滑苔藓和锋利岩石的峭壁,根本非人力所能攀爬。那是一座天然的、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唯一的希望,就在前方。

之前斥候拼死传回的消息称,穿过这段死亡峡谷,前方就是相对开阔的河滩地。到了那里,至少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被堵在这狭窄的鬼地方,只能被动挨打,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到了河滩,他们庞大的兵力,他们严整的阵型,他们精锐的骑兵,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才能真刀真枪地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无形的敌人如同屠宰牲口一样虐杀。

这个希望,成了支撑他们在这死亡通道里艰难前行的唯一动力。

队伍,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恐惧中,缓慢地移动着。他们走过了最狭窄的险隘,道路似乎略微宽敞了一些,两侧的峭壁也逐渐过渡为坡度稍缓、林木更加茂密的山坡。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盾牌依旧紧紧握着,脚步依旧谨慎。

一里,两里,三里……

沿途再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没有冷箭,没有滚石,甚至连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只有他们这支残兵,在死一般寂静的丛林中艰难穿行。

渐渐地,一种异样的情绪开始在队伍中滋生。最初的极致恐惧,在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而毫无所得后,开始转变为一种麻木,继而是一种侥幸,甚至是一丝……大胆。

“哼!我看贼兵是怕了!知道咱们要出峡谷了,不敢跟咱们硬碰硬,跑了吧?”一个胆子稍大的绿营兵,看着四周看似平静的树林,小声嘀咕道。

“就是,这林子看着也不像能藏多少兵的样子。”

“兴许刚才那阵滚石箭雨,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

类似的议论开始在疲惫的队伍中悄悄流传。紧绷的神经一旦稍有松懈,就很难再拉回到最初的状态。人们开始觉得举着沉重的盾牌侧身挪动太过费力,步伐不自觉地加快,原本紧密的队形也开始逐渐拉长。军官们虽然依旧呵斥着保持队形,但连他们自己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和对尽快抵达河滩的渴望。

陈合混在队伍中段靠前的位置,他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那勒住心脏的绞索似乎松了一些,但他心底深处,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始终没有散去。这寂静,太不寻常了。李定国,那个能让平西王都忌惮三分的名字,怎么可能如此虎头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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