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天下至锐(1/2)
曾经赖以生存的田垄纵横交错,形成规整的几何图案,如同大地龟裂的皮肤,清晰地烙印在灰黄色的土壤上。
田地里几乎看不到一丝绿色,只有残存的、枯槁低伏的作物茬根,如同大地褪色后残留的粗糙胡茬,顽强地抓着冰冷的泥土。
几道引水灌溉的沟渠早已干涸见底,渠底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或浮沙。
更远处,靠近河边或尚有水汽滋养的地方,零星散布着一些枯黄的灌木丛和早已被薅去嫩叶、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骆驼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视线的尽头黄澄澄的浩瀚沙海。
天穹是那种极其高远、极其空旷的灰蓝色,仿佛一块冰冷的铁板倒扣在大地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缕稀薄的云丝被高空的风撕扯着,如同风中残絮,更添了几分寂寥与荒寒。
裴向的目光艰难地从那令人心悸的苍茫中收回,落在近处的城墙上。
简直是触目惊心!
与长安那雄伟壮丽、包砖砌石的光洁城墙截然不同。
龟兹的城墙是夯土版筑的,是就地取材的黄土、砂石、草筋混合着无数将士的血汗、泪水甚至生命,一层层夯打出来的壁垒。
经年的风沙如同锉刀,无情地打磨着墙体,留下无数道深刻的纵向沟壑,仿佛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墙体表面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呈现出一种混杂着灰白、赭黄、甚至隐约暗红的斑驳,那是风沙侵蚀、雨水冲刷、烟熏火燎和血迹渗透共同涂抹的历史画卷。
箭垛参差不齐,许多地方布满了修补的痕迹,粗糙的胡杨木桩深深楔入墙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垛口。
一些垛口处,甚至能看到深嵌在夯土里的箭镞,箭头早已锈蚀变形,与泥土融为一体,只留下一个狰狞的印痕,无声地诉说着不知哪一次惨烈的攻防。
裴向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冰冷粗糙的墙体。
指尖传来颗粒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甚至可以想象,烈日曝晒下,这墙体灼烫如烙铁;寒冬腊月里,它又坚硬如玄冰。
守在这上面的士兵,一年四季,都在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目光沿着城墙延伸,他看到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小的、用碎石和泥土垒砌的简易灶坑,旁边堆放着几块焦黑的柴薪和一些尚未燃尽的骆驼刺枯枝——这是守夜士兵用来取暖、煮食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异响夹杂在风中传来。
裴向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垛口下,两个士兵正忙碌着。
一个正值壮年、面色黧黑的士兵,正用一把锋利的凿子和锤子,仔细地剔除夯土墙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骆驼刺根系。
他动作沉稳有力,充满了老兵特有的利落和专注。
旁边一个脸庞稚嫩的年轻士兵,则小心翼翼地将刮凿下来的根系碎屑和墙缝里的杂物收集起来,放进一个筐里。
“他们在做什么?”
裴向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王校尉。
王校尉这次抬了下眼皮,扫了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清墙根。雍王殿下说过,这些刺根看着不起眼,日积月累能把城墙撬松。以前……是没心思顾这些细处。”
“哦,我以为他们在刮硝石呢。”裴向笑了笑。
王校尉鄙夷地说道:“现在……谁还稀罕刮墙角那点硝土沫子?咱们库里的火药,够吐蕃崽子们喝上好几壶的了!”
“呵呵,王校尉说得没错!俺们猜,吐蕃人都不敢靠近咱们龟兹城啦!”
“对,弟兄们,咱们还用得着抠那点墙角的灰沫子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