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火场营救之月下血誓(2/2)
“走!”上官婉儿当机立断,一手搀扶起几乎虚脱的张雨莲,一手紧紧抓住林翠翠的胳膊。林翠翠用力点头,用湿布死死捂住口鼻。
四人组成一个小小的、紧密的求生阵列,陈明远如同开路的尖刀,挥舞着燃烧的木板,在浓烟烈焰中奋力拍打。三个女子紧随其后,互相搀扶拉扯,在灼热的地面、滚烫的障碍物和不断掉落的燃烧碎屑间艰难跋涉。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刀片,每一次迈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他们的衣角,浓烟熏得眼泪直流,视野一片模糊。
图敏带着侍卫在另一侧看到了他们的身影,爆发出狂喜的呼喊:“大人!这边!快!水龙队!集中往这边喷!” 冰冷的水柱终于突破火墙,嘶鸣着射向陈明远他们前方肆虐的火焰,暂时压制出一条狭窄的、充满白色蒸汽的通道!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陈明远精神一振,将手中即将燃尽的木板奋力掷向侧面一团火焰,大吼一声:“冲!”
他护着三个女子,在冰冷水柱和残余火焰交织的通道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了那片炼狱!当终于踏上相对安全、空气稍显清新的甲板区域时,支撑他的那口气骤然松懈。后背被火焰燎伤的剧痛、吸入过量浓烟的灼痛、以及强行冲撞火场带来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明远!” “陈总!”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
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上官婉儿)和一双带着微微颤抖的手臂(张雨莲)及时架住了他沉重的身躯。林翠翠则带着哭腔扑到他身边,看着他焦黑破损的衣衫下露出的、被火舌舔舐过而红肿起泡的狰狞伤口,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陈明远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惊魂未定、狼狈不堪却又都活着围在他身边的三个女子,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一丝。然而,就在他目光涣散的上移之际,透过御船桅杆的缝隙,他看到了夜空中悬挂着的那轮明月——它不知何时已挣脱乌云的束缚,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的暗红色!
血月!
昨夜在汪府废墟,他在那卷红楼残稿被雨水浸湿的一页上,曾匆匆瞥见一行狂乱潦草、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
“异数乱天机,通灵玉碎……血月临空,归途断……”
冰冷的寒意,瞬间压过了后背灼伤的剧痛。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顷刻间便将整个扬州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风裹着雨,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门窗,发出凄厉的呜咽。陈明远立在汪府书斋的雕花窗棂前,眉头紧锁。雨水顺着高翘的檐角汇成粗壮的水柱,瀑布般砸落庭院,将精心布置的太湖石假山和几株名贵芍药冲得七零八落。他奉旨协助查核盐引账目,却与外界断了联系。
“陈公子,” 汪府管家老何佝偻着腰进来,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这雨邪性,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了。老爷传话,请您安心歇在‘积玉轩’,一应用度,小的即刻备齐。” 他口中的积玉轩,是汪府深处一处独立院落,僻静雅致,却也意味着隔绝。
陈明远心中警铃微作。盐引账目盘查刚触及几处可疑的模糊之处,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汪如海看似体贴的安排,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有劳何管家费心。只是白日里在书斋查阅旧档,尚有卷宗未曾归置,恐乱了汪公雅序,容我再去整理片刻。”
老何浑浊的眼珠在灯影里转了转,堆起笑:“这等小事,何须公子亲劳?小的唤人……”
“不必。”陈明远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其中几卷涉及前朝旧例,颇为紧要,陈某须亲自过手,方能心安。” 他拿起桌案上一盏防风的琉璃气死风灯,径自推门,踏入回廊密集的雨幕之中。
老何望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风雨交织的回廊深处,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只剩一片沉沉的阴鸷。他招来一个心腹小厮,压低了嗓子:“去,告诉老爷,姓陈的……去了西角院的书库。” 小厮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雨夜。
西角院的书库,是汪府存放陈年旧账、无关紧要杂书的地方,少有人至。陈明远举着灯,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埃、霉味和陈年墨香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高大的紫檀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矗立在幽深的空间里,上面挤满了蒙尘的书册卷宗。雨声被厚重的墙壁阻隔,显得遥远而沉闷,库房内只有他脚步踏过积尘地面的轻微声响,以及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他并非真的在意那些所谓旧档。直觉告诉他,汪如海急于遮掩的秘密,或许就藏在这片被遗忘的故纸堆里。他沿着书架缓步移动,琉璃灯的光晕在书脊上流淌,照亮那些或工整或潦草的题签。大多是些地方志、盐法辑要、陈年礼单……枯燥乏味。他耐着性子,一排排扫视过去。
当灯光掠过最里层书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一个被压在其他卷册下的、没有题签的深蓝色布函吸引了他的目光。它显得格外陈旧,布面磨损得厉害,边缘甚至有些朽烂。陈明远心中一动,蹲下身,小心地拨开压在上面的几册账本,将那布函抽了出来。
入手沉重,带着岁月浸透的凉意。他拂去厚厚的积尘,解开褪色的布带。里面并非他预想中的盐务秘档,而是一叠用细麻绳简单捆扎的泛黄纸张,纸质粗糙,边缘卷曲毛糙。他解开绳结,小心翼翼地展开最上面的一页。
琉璃灯的光,清晰地照亮了纸页顶端三个墨色沉郁、筋骨嶙峋的竖排大字——“悼红轩”。
陈明远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被抛入滚沸的油锅!这三个字!这力透纸背的笔迹!他死也不会认错!母亲缠绵病榻的最后岁月里,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唯一不离手的,便是一本同样题着“悼红轩”名号的残破笔记。
她常常对着它默默垂泪,偶尔清醒时,会喃喃念着些他听不懂的话,“通灵宝玉”、“太虚幻境”……临终前,她将那本残破不堪、沾满泪痕的笔记死死塞进他手里,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哀伤与未尽的嘱托。那本笔记,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现代办公室的保险柜深处!
这怎么可能?!曹雪芹泣血着书的“悼红轩”,其真迹手稿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之中,成为红学史上最扑朔迷离的悬案!眼前这页纸上,那熟悉的、带着某种偏执般力道的墨痕,与他母亲珍藏的残页,何其相似!不,几乎就是同源!
他手指颤抖着,急切地翻动下面几页。是《红楼梦》!是迥异于后世通行程高本的、更为原始粗粝的文字!情节有细微差异,人物对话也更显直白锋利,带着一股未经雕琢的生命力。其中几处关于“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揭示命运簿册的描写,措辞更为直露惊心,甚至隐隐指向某种“天机错乱”、“异数临世”的谶语。他的目光如饥似渴地扫过那些墨字,试图从中找到任何能指向时空、指向归途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