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珍珠劫(2/2)

“够办一场‘品鉴会’了。”陈明远微笑,“请广州城最有身份的二十位夫人,免费试用,但每人只送一盒。物以稀为贵,当所有人都想要却得不到时,潘家的垄断,就会从武器变成负担。”

分工既定,四人分头行动。陈明远正要出门,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公子……”林翠翠落在最后,欲言又止,“方才婉儿姐姐算账时,我看她手指都在抖。她昨夜定是又熬夜查账了。”她低下头,“我、我只会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

陈明远转身,看见少女眼中真切的自责。他忽然意识到,这三个跟随自己从京城到广州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初简单的“秘书”身份。林翠翠的直率热情,上官婉儿的冷静缜密,张雨莲的温和坚韧,缺一不可。

“谁说你帮不上忙?”他温和道,“次珠收购这件事,非你不可。那些渔民小贩,婉儿去谈会被欺生,雨莲去谈会心软压不下价。只有你,既能以诚相待,又能守住底线——翠翠,这是我们破局的关键一步。”

林翠翠眼睛亮了起来,重重点头:“我一定办好!”

她转身跑出院门,辫子在晨光中甩出青春的弧度。陈明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叹。

张雨莲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中捧着新调的配方。“公子对翠翠,总是格外有耐心。”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陈明远心头微动,却见上官婉儿抱着一叠账册从厢房出来,闻言脚步一顿。三个女子目光在晨光中无声交汇,又各自避开。

工坊里,李时安埋头研磨药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三日后的黄昏,陈明远站在码头仓库前,看着一筐筐刺珠从渔船上抬下。林翠翠果然不负所托,不仅联系上十七户渔民,还谈妥了长期供货的契书。上官婉儿设计的流水记账法清晰明了,渔民们领到现银时,脸上都是憨厚的笑。

工坊里,张雨莲的“平替方”试验成功。她用茯苓、白芷与次珠粉按特定比例混合,制出的面膜虽光泽稍逊,润肤效果却不减。李时安则用最后的上等珍珠粉,做出了二十盒精品,装在特地烧制的青瓷盒中,宛如艺术品。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第四日清晨,陈明远正准备发出品鉴会的请柬,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院门。

来人是潘家的大管家,五十来岁,笑容可掬,递上一封烫金请帖:“我家老爷请陈公子过府一叙,说是……有事相商。”

林翠翠立刻警惕:“定是鸿门宴!”

上官婉儿接过请帖细看:“时辰是今夜酉时,地点在潘家别院‘听潮阁’——那是私宴之所,非亲近宾客不入。”

“去还是不去?”张雨莲轻声问。

陈明远摩挲着请帖边缘。潘家在这个时候邀请,绝非偶然。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此珠收购的事,或许另有图谋。但若不去,便是示弱。

“去。”他最终道,“婉儿陪我同往。翠翠和雨莲留守工坊,加强戒备。”

夜幕降临时,陈明远与上官婉儿乘轿前往听潮阁。轿子穿过广州城繁华的街市,拐入西关一带的深巷。这里宅院幽深,多是十三行巨贾的别业。

听潮阁临江而建,三层小楼灯火通明。让陈明远意外的是,宴席上除了潘启官,竟还有一位面生的中年文士,青衫简朴,气质却非同寻常。

“陈公子,久仰。”潘启官起身相迎,笑容满面,“这位是京里来的赵先生,慕名想见见制作‘西洋神镜’的奇人。”

赵先生微微颔首,目光却如针般刺向陈明远。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

酒过三巡,潘启官终于切入正题:“听闻陈公子在研制一种养肤秘方?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潘家参一股?原料、销路,潘家皆可提供。”

陈明远心中冷笑,面上却淡然:“潘老好意心领,只是小本生意,不敢劳烦。”

“小本生意?”潘启官眯起眼,“能让和珅大人都关注的生意,可不小啊。”他话中有话,“陈公子,广州这地方,生意要做大,得懂规矩。有些路,一个人走,容易摔跤。”

气氛骤然紧绷。

这时,那位一直沉默的赵先生忽然开口:“陈公子所用的西洋算法与器物,赵某颇感兴趣。尤其是那种能精确计时的‘怀表’,不知公子从何得来?”他顿了顿,慢悠悠补充,“据赵某所知,即便是英吉利国最新式的怀表,也达不到公子手中那般精妙。”

陈明远后背一凉。

这人不是商人,也不是普通官员。他问的不是生意,是根底。

上官婉儿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陈明远的手,指尖冰凉。

宴至亥时方散。回程的轿子里,陈明远一言不发。上官婉儿低声道:“那个赵先生,我打听过了——他三日前抵穗,持有军机处的勘核,粤海关监督亲自接待。”

“军机处……”陈明远喃喃重复。乾隆的眼睛,已经盯上广州了?还是说,盯上的是他这个突然冒出、手握诸多“奇技淫巧”的商人?

轿子忽然一顿。帘外传来轿夫惊慌的声音:“公子,路、路被堵了!”

陈明远掀帘望去,只见巷口横着几辆堆满杂物的板车,将去路堵死。两侧高墙寂然,月光照在青石板上,泛着冷白的光。

黑暗中,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上官婉儿猛地抓住陈明远的手臂:“公子,小心——”

话音未落,七八条黑影从墙头跃下,手中短刃在月下闪过寒光,直扑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