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朱墙下的胭脂谋（2/2）

林翠翠依言抬头，目光谦卑地垂视下方。

“这盒东西，是你做的？”皇后晃了晃手中的瓷盒。

“是奴婢闲暇时琢磨的。”林翠翠谨慎应答。

“本宫听闻，你有些奇巧技艺，能助人遮掩瑕疵，改善容颜？”皇后的问题听不出喜怒。

“奴婢惶恐。并非什么奇巧技艺，只是对花草植物特性略知一二，结合古籍记载，尝试改良了一些妆粉配方，希望能为各位小主略尽绵力，维护皇家颜面。”林翠翠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语气诚恳，并将动机拔高到“维护皇家颜面”的高度。

皇后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巨石压在林翠翠心头。她能感觉到芳若姑姑锐利的目光始终钉在自己身上。

“维护皇家颜面……说得倒是不错。”皇后缓缓开口，“后宫女子，仪容确非小事。你这眼霜，本宫试了试，清凉舒适，颇有效验。”

林翠翠心中稍定，看来皇后至少不反感她的东西。

然而，皇后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微沉：“不过，后宫自有法度，一切当以和睦为要。若因些末技艺，引得六宫不宁，生出些无谓的攀比与事端，便非本宫所愿了。你，可明白？”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林翠翠瞬间透彻心凉。皇后这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用自己的技术搅乱后宫现有的平衡，不要成为争斗的工具甚至源头。

“奴婢明白！奴婢定当谨记娘娘教诲，安分守己，绝不敢行差踏错，更不敢惹是生非。”她连忙叩首，背后已惊出一层冷汗。

“嗯。”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将眼霜放下，“起来吧。你的手艺，若用于正道，倒也无妨。退下吧。”

“谢娘娘恩典。”林翠翠再次叩首，起身时腿都有些发软。她低眉顺眼，恭敬地退出了坤宁宫。

直到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宫殿，回到相对开阔的宫道上，林翠翠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皇后的召见，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一次严厉的敲打。她意识到了自己技术的价值，但也划下了明确的红线——安分，否则……

夕阳西下，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林翠翠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回走，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皇后的警告言犹在耳，陈贵人的敌意暗藏杀机，她仿佛行走在一张无形的网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回到小屋，上官婉儿和张雨莲早已焦急等待。见她安然归来，才松了口气。林翠翠简略说了坤宁宫的经过，两人听完，神色也都凝重起来。

“皇后娘娘既然开了口，你近期更要低调行事了。”上官婉儿忧心道。

张雨莲愤愤不平：“难道就因那陈贵人势大，便任由她颠倒黑白？”

林翠翠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宫墙切割成四方的、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现代社会的自由与平等，与此地的等级森严、生死一线相比，恍如隔世。她想起自己那个简陋的“实验室”，那些精心调配的瓶瓶罐罐，它们是她智慧的结晶，也曾带给她一丝掌控命运的错觉。如今看来，在这深宫，技术本身并无善恶，端看掌握在谁手中，为何目的服务。

“我们不能硬碰，但不代表束手无策。”林翠翠转过身，眼中重新燃起冷静的光芒，“皇后娘娘要的是‘和睦’，是‘无事’。那我们就给她‘和睦’和‘无事’。”

她需要更谨慎，更聪明。她的美妆技术，不能只用于“救火”，更要用于“防灾”。或许，她应该主动为一些位份较高、但并非敌对阵营的嫔妃提供服务，建立更广泛、更稳固的关系网？又或者，她应该将一些基础的、无害的护肤知识悄悄散播出去，从根本上减少某些“问题”的发生，让她的“特殊性”不那么扎眼？

思路渐渐清晰，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夜色彻底笼罩了宫苑，屋内点起了灯。林翠翠正准备洗漱休息，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规律性。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上官婉儿和张雨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林翠翠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问道：“谁？”

门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低沉而恭敬的男声：“林姑娘，奴才奉主子之命，给您送些东西。”

主子？哪个主子？陈贵人的报复？还是皇后另有指示？或是……其他什么人？

林翠翠的手心沁出冷汗，她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饰、面容陌生的身影垂手立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用料却极为讲究的锦盒。

那太监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微微抬起头，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林翠翠耳中：

“主子说，姑娘日前救治张选役，心存善念，手艺精奇。此物，或可助姑娘……更好地‘学规矩’。”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他不仅知道张选役的事，甚至可能洞悉了她刚刚在皇后宫中的经历！“学规矩”三个字，更是意味深长。

这神秘的“主子”究竟是谁？是友是敌？这锦盒之中，装的又是福是祸？

林翠翠的手悬在半空，开门与否，成了一个关乎未来命运的重大抉择。夜色浓稠，门外之人和他手中的锦盒，如同一个突然出现的谜团，将她本就复杂的处境，推向更加深不可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