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运河暗影与醋海微澜(2/2)
几乎同时,陈明远用尽力气,将旁边一根用来撬动水闸的、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铁质撬棍,狠狠地插入了失去卡榫约束的主动齿轮辐条之中!
“嘎吱——吱呀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巨人垂死呻吟般的巨响从水轮内部传来。巨大的应力被撬棍强行阻滞,整个庞大的木质传动系统开始剧烈地颤抖、扭曲!齿轮错位,连杆崩断,沉重的木质构件如同被无形巨手掰断的骨头,发出恐怖的断裂声,然后带着千钧之势,轰然砸落!
“快跑!”陈明远拉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微微一怔的上官婉儿,趁着教徒们被四处崩飞的木屑和倒塌的结构吓得抱头鼠窜、阵脚大乱之际,奋力冲出了破窗,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两人,刺骨的寒意驱散了搏杀带来的热血。陈明远肩上的伤口遇水,更是痛得他几乎晕厥。他强忍着,拉着上官婉儿奋力向对岸的芦苇丛游去。
身后,磨坊里传来连绵不断的倒塌声和教徒们惊恐的惨叫,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凄厉。
终于,两人湿淋淋地爬上了岸,瘫倒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身体的极度疲惫交织在一起。
月光透过芦苇的缝隙,洒在上官婉儿苍白的脸上,水珠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滑落,沿着细腻的脖颈,没入衣领。她急促地呼吸着,胸脯微微起伏,那双平日清冷的眸子,此刻在月下却仿佛漾着水光,看向陈明远。
“你……刚才用的什么法子?”她气息不稳地问,眼中带着真实的好奇与一丝未曾褪去的惊悸。
陈明远靠在芦苇杆上,肩头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看着她此刻的眼神,心头那点因林慕白而起的郁气竟散了不少。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变成了一声抽气。
“没什么……一点……杠杆和应力的小知识。”他喘息着回答,现代的知识在此刻成为他们保命的底牌,这种感觉既荒谬又庆幸。
上官婉儿闻言,眸光微动,没有追问。她挣扎着坐起身,靠近他,伸手想去查看他肩膀的伤口。“你的伤又裂开了,必须尽快处理。”
她的手刚要触碰到他湿透的衣衫,陈明远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或许是生死边缘走一遭的后怕,或许是连日来积压的醋意与此刻她近在咫尺的关切交织成的复杂情绪,让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因为河水的浸泡而冰冷,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很大,甚至带着一丝微颤。
上官婉儿动作一僵,抬起眼,愕然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芦苇的湿气、河水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暧昧的张力。蛙声不知何时重新响起,却像是在为这寂静的对峙伴奏。
陈明远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有些狼狈却异常执拗的身影。他张了张嘴,那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几乎要冲口而出——你和那个林慕白,近日是否走得太近了些?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苦涩和一丝委屈的质问:“你……近日与林太医,似乎颇为投契?”
上官婉儿明显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在此刻、此地,问出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脸上的神情从愕然,慢慢转变为一种了悟,随即,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耳根。
她并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无奈,有诧异,或许,还有一丝……好笑?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几乎要凝结的时刻——
“嗖!”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擦着陈明远的耳畔,“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了他们身旁的一棵柳树树干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箭簇上,绑着一小截白色的绸布,在月光下异常刺眼。
两人瞬间从方才那微妙的情愫中惊醒,几乎是同时弹起,警惕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对岸的黑暗中,树影摇曳,寂然无声,仿佛刚才那一箭只是幻觉。
但树干上那支仍在颤动的弩箭,以及箭簇上那截白色的绸布,却明明白白地宣告着——危险并未远离。
陈明远与上官婉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惊疑。他小心地取下那截绸布,展开。
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用一种暗红色的、疑似朱砂的颜料,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火焰缠绕莲花的图案——那是白莲教核心成员才有的标记!
而在图案下方,还画着一个简易的棋盘,棋盘上,寥寥数子,却构成一个凌厉的、充满杀气的局。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警告。
这是一个邀战,一个指向最终对决的,充满杀机的预告。
夜风吹过,芦苇沙沙作响,河水默默流淌,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似乎正隔着宽阔的河面,投来冰冷而戏谑的目光。
陈明远握紧了那截绸布,肩上的伤痛和心头的波澜,在此刻都被更巨大的疑云所覆盖。
这箭,是谁射来的?
这棋局,又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行踪,难道一直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悬念,如同这弥漫的夜雾,愈发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