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概率破虚妄(1/2)

第18章 《概率破虚妄》

夜风带着西湖的水汽和荷花的残香,拂过孤山脚下临时搭起的高台。台上,纵横十九道的楸木棋盘宛若沙场,黑白玉子便是对垒的千军万马。台下,人影攒动,火把将一张张或狂热、或好奇、或凝重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上官婉儿纤指拈起一枚白子,却并未立刻落下。她对面,那位自称“棋仙”的白莲教执棋人,面容隐在宽大的斗篷阴影下,唯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看透众生愚昧的诡笑。这已是她今晚面对的第七位挑战者,前六人无一例外,皆在三十手内溃不成军,颓然认输,并心甘情愿地奉上银钱,口中还喃喃念叨着“仙长指点,感悟天机”。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躁动。每有一人落败,围观人群中白莲教预先安排好的教徒便会带头呼喊几句偈语,诸如“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棋局通玄,早登彼岸”之类,引得不少不明就里的百姓跟着附和,仿佛这棋局当真成了连接凡俗与天界的桥梁。

陈明远站在台下最前排,眉头紧锁。他不懂围棋,但那“棋仙”的赢法却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太快,太绝对了。仿佛结局早已注定,对弈不过是走个过场。他注意到,“棋仙”的布局看似玄奥,实则每一步都隐隐将对手引入几个固定的应对模式中,一旦陷入,便再无翻身之力。这不像是在下棋,更像是在……解锁一个预设好的程序。

“雨莲,”他低声问身旁正全神贯注盯着棋局的张雨莲,“你看这棋路,可有蹊跷?”

张雨莲医术精湛,于棋道亦有涉猎,她凝眸片刻,轻声道:“古怪。他的棋路并非极高明,却总能料敌机先,仿佛……仿佛早知道对方会如何落子。婉儿姐姐已被他牵制,若再循常理应对,恐怕……”

就在这时,那位陪同他们前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御医之子苏瑾承,悄然递过一本薄薄的、用细麻绳装订的册子给张雨莲。“张姑娘,”他声音温和,带着书卷气的沉静,“这是我方才在旁观察,随手记下的前六局对弈中,‘棋仙’应对某些特定局面的步法规律,以及一些……嗯,基于《九章算术》推演的可能概率。或对上官姑娘破局有所启发。”

张雨莲讶然接过,借着火光快速翻阅。册子上并非棋谱,而是一系列简洁的符号和数字,标注着在某些角部、边路常见开局下,黑棋(“棋仙”始终执黑)不同应手的出现次数和比例。苏瑾承竟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一次原始的数据统计!

台上,上官婉儿指尖的白子迟迟未落。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对方的棋力并非碾压性的强,但这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预判”,让她每一次思考都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棋手对弈,而是在与一个早已编织好的巨大罗网抗争。

台下,陈明远瞥见苏瑾承递给张雨莲的册子,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概率!统计!这哪里是什么玄妙的仙术,这根本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和概率学优势精心设计的骗局!白莲教必定是提前研究透了民间流传的常见棋路,尤其是这些慕名而来的普通“高手”惯用的手法,总结出最高效的应对策略,甚至可能是好几套固定的“取胜定式”。

这位“棋仙”根本不需要多高的棋力,他只需要像一个背熟了题库的考生,根据对手的开局,选择对应的“标准答案”往下套即可!所以他才总能看似“未卜先知”,所以胜负才如此毫无悬念!

“婉儿!”陈明远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却足够清晰地朝台上喊道,“别想复杂!他用的不是棋力,是套路!是算学!尝试非常规手!‘三三’、‘天元’,或者……或者完全违背棋理的下法!”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有些突兀,引得众人侧目。那“棋仙”斗篷下的目光似乎锐利地扫了过来。

上官婉儿闻言,娇躯微微一震。她本就是极聪慧的女子,只是身陷局中一时被对方的“玄妙”光环所惑,经陈明远这一点拨,立刻豁然开朗!是啊,对方的“预判”建立在“常见应对”的基础上,若自己完全跳出这个框架呢?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悬在常见“小目”位置的白子,陡然向上一移,清脆地落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上!

此子一落,全场哗然!

“天元”开局,并非正途,往往象征着傲慢与挑衅,在如此严肃的“通玄”棋局中,更显得格格不入。

那“棋仙”明显愣了一下,拈棋的手指停滞在半空。他似乎从未预测过对方会下出这一手!斗篷下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没能完全掩饰住的咂嘴声,那是计划被打乱时的不耐与恼怒。

他思考的时间明显变长了。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略显保守的手势。

上官婉儿心中大定,陈明远猜对了!她精神大振,接下来更是完全摒弃寻常定式,时而剑走偏锋,时而弃子争先,每一步都落在对方“题库”之外的地方。

“棋仙”应对得越来越吃力,破绽开始显现。台下懂棋的人渐渐看出了门道,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位不再淡定的“仙长”。

张雨莲快速将苏瑾承册子上的数据要点低声报给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结合场上的形势,心中计算愈发清晰。当“棋仙”再一次习惯性地试图将她引入一个预设的陷阱时,上官婉儿的白子如灵蛇出洞,精准地点在了苏瑾承数据标注中“概率最低应对点”上——那是对方套路中的一个盲区!

“棋仙”的身体猛地一僵,捏着的黑子“啪”一声掉落在棋罐旁。他输了。并非输在棋艺,而是输给了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冰冷的数学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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