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僵尸疑云(2/2)
老仵作迟疑着,又反复查验了尸体的几处关键部位,最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向堂上拱手:“禀……禀大人,死者……确系气绝身亡无疑。只是……只是这脉象虽绝,尸身僵硬,但这尸温……似乎……似乎比寻常尸首消退得慢了些许?还有这口鼻气息……虽无,但……但老朽行医验尸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温吞’的死状……” 他用了“温吞”这个模糊的词,显然无法用常理解释。
“哼!故弄玄虚!”钱茂闻言,心中巨石落地,立刻厉声喝道,“什么温吞冷吞!分明是死了!吴大人,这刁妇诬告良善,扰乱公堂,其心可诛!请大人立刻将她拿下治罪!”
“且慢!”上官婉儿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凛然,“大人!仵作老丈也说此死状异常!民妇兄长昨日离家时尚且康健,一夜之间暴毙乱葬岗,死因不明!民妇恳请大人,暂缓收殓,将此尸身留于义庄,由官府加派人手看管!待查明真正死因,再作定论!否则,民妇兄长死不瞑目,民妇就是撞死在这公堂之上,也要讨个说法!” 她字字铿锵,悲愤之情溢于言表,引得围观人群一阵骚动和同情。
吴知府再次陷入两难。钱茂目露凶光。和珅则轻轻“啪”一声合拢折扇,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目光扫过上官婉儿那张倔强的脸,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赞许。他适时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吴大人,苦主所言,也合情合理。死者为大,案情未明,尸身确实不宜草率处置。不如就依其所请,将尸身暂留义庄,着衙役严加看守。待详查之后,再行论断。钱老板清者自清,想必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他最后一句,轻飘飘地砸向钱茂。
钱茂脸色铁青,却无法当着知府和众多百姓的面反驳和珅这“合情合理”的建议,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全凭大人做主!”
当夜,更深露重。义庄外,两个值夜的衙役抱着水火棍,靠着冰冷的墙壁,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死寂笼罩着停尸的土房。
黑暗深处,几双眼睛如同潜伏的猎豹,紧紧盯着义庄的动静。陈明远、上官婉儿、张雨莲和林翠翠潜伏在义庄外不远处的荒草丛中,屏息凝神。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子时三刻了。”陈明远盯着怀表上幽蓝的荧光指针,声音压得极低,“按雨莲推算,如果药效未解,赵六应该就在这个时辰左右苏醒。外面那两个衙役不足为惧,关键是……”他话未说完,目光陡然锐利如鹰,死死盯住义庄侧后方一处坍塌的矮墙阴影,“有人!”
几乎同时,几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从那断墙缺口处滑入义庄院内!他们动作迅捷,目标明确,直扑停放赵六尸身的土房!
“是白莲教!”林翠翠低呼,认出了黑影衣角处一闪而逝的火焰莲纹标记,“他们果然也盯上了赵六!”
“动手!”陈明远当机立断,低喝一声。四人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疾射而出!
义庄内瞬间爆发激斗!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陈明远手持一根临时寻来的硬木短棍,招式狠厉,截住两个扑向停尸台的黑衣人。林翠翠身形灵动,手中短匕寒光闪闪,缠住另一人。张雨莲则护在上官婉儿身前,将调配的刺激性药粉撒向敌人面门,引起一阵剧烈咳嗽和视线模糊。
混乱中,上官婉儿不顾一切地扑到停尸台前,一把掀开白布!
赵六依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面色灰败,毫无生气。
“醒醒!赵六!快醒醒!”上官婉儿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我知道你能听见!快醒过来!”
然而,赵六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真正的尸体,没有任何反应。张雨莲配制的解药,上官婉儿冒险藏在指甲缝里带进来的一小撮粉末,此刻被她毫不犹豫地抹入赵六口中,但他依旧毫无声息。龟息散的效果,仿佛凝固了。
“他没醒!药没用!”上官婉儿的心沉入谷底。
“先撤!”陈明远格开对手一刀,瞥见又有几条黑影从缺口处涌入,低吼道,“我们被包夹了!”
四人且战且退,避开敌人,迅速从破窗翻出,借着夜色掩护,遁入荒草丛生的乱葬岗深处。身后,义庄内的打斗声并未停歇,白莲教徒似乎也惊动了外面打瞌睡的衙役,呼喝声、兵刃碰撞声乱作一团。
几人一路狂奔,直到确认甩开了追兵,才在一片荒坟残碑后停下喘息。夜风吹过旷野,带来远处义庄方向隐隐的喧嚣。
“失败了……”张雨莲靠着冰冷的石碑滑坐在地,声音哽咽,充满自责,“是我的药……我的药害了他……”
“现在说这个没用了!”陈明远胸膛起伏,抹去额角的汗,眼神锐利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计划暴露,敌人比我们想象得动作更快。赵六落在白莲教手里,凶多吉少。那张残盐引……”
他话未说完,负责断后观察的林翠翠,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在发抖:
“不……不对!我刚绕回去看了一眼……义庄里……义庄里打成一团……但是……但是赵六的尸体……不见了!停尸台上是空的!”
什么?!
陈明远、上官婉儿和张雨莲如遭雷击,猛地抬头。
“看守的衙役死了两个,白莲教的人也丢下几具尸体……可……可赵六的尸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林翠翠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冰冷的月光,无声地洒在乱葬岗累累的荒坟和残碑之上。夜枭在枯树枝头发出凄厉的啼叫。一股比夜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赵六的尸体……消失了?
是被白莲教趁乱劫走了?还是……
上官婉儿猛地想起那残破盐引上诡异的温热触感,想起仵作验尸时困惑的“温吞”二字,一个更加匪夷所思、令人头皮发麻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难道在那冰冷的义庄停尸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个被判定为“气绝身亡”的人,竟自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