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染账册(2/2)
陈明远捕捉到她眼神的变化,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崩溃?自责?那是弱者的墓志铭!真正的强者,是把对手的每一次打击,都变成下一次进攻的垫脚石!” 他俯身,逼近她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告诉我,你现在是想躺在这里,等着被人拖出去像他一样灭口?还是想站起来,用你上官家祖传的刑名本事,加上我的脑子,把撕碎的账本、死掉的人证,从那些杂碎的骨头缝里,再抠出来?!”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高压电流,狠狠贯入婉儿混乱的脑海。祖传的刑名本事…上官家的骄傲…揪出魑魅魍魉…血债血偿!这些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掉了她心头的软弱和迷茫。她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重新聚焦,里面翻滚的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被羞辱激起的、熊熊燃烧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狠劲!她猛地抬手,用湿透的、沾着泥污和血渍的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那双重新清亮起来的眼睛,死死盯住陈明远,里面只剩下孤狼般的凶悍和玉石俱焚的决然。
“抠出来!” 她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铁钉,“就算把整个扬州城翻过来,把那些人的骨头一根根敲碎,我也要把证据抠出来!”
陈明远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很好,那个难缠的上官婉儿,回来了。
“那就别坐着了!” 他低喝一声,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用力将她从污秽的地上拽了起来。力量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也传递出一种坚实的支撑感。婉儿踉跄了一下,随即站稳,不再需要搀扶。她甩开陈明远的手,但并非抗拒,而是一种宣告独立的姿态。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胃里的翻江倒海,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投向那具冰冷的尸体和狼藉的现场。这一次,眼神里只有冰冷的审视和刑名捕快特有的、寻找蛛丝马迹的专注。
“伤口。” 她声音依旧沙哑,但异常稳定,“切口深且干脆,由左至右,一气呵成。凶手惯用右手,力量极大,手法极其熟练…是职业杀手,绝非漕帮那些混混的手笔。” 她蹲下身,不顾血污,仔细查看咽喉伤口的边缘和走向,甚至用手指虚虚比划着凶器可能的长度和角度。
陈明远也立刻加入,目光如炬,扫视着狭小的空间。他走到那个被推开的米缸旁,仔细查看缸口边缘那个模糊的泥手印,又蹲下去研究暗格里那些新鲜的划痕。“暗格很深,取东西的动作很急,很粗暴。看这划痕…边缘参差,深浅不一…不像用工具撬的,倒像是…” 他伸出手指,模仿着动作,“…用指甲硬抠进去的?或者…是账册边缘的铜角钩挂留下的?”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墙角那片被忽略的、沾着血污的账册残角上。刚才只顾着震惊和安慰婉儿,此刻冷静下来细看,这片残角比他想象的稍大,并非完全被血浸透。他小心翼翼地用衣角垫着手指,将其捡起,避开血污最重的地方,凑到闪电光能照亮的位置。
残纸上,除了被撕扯的毛边,还清晰地残留着几个完整的密文符号,以及…符号旁边,一行用蝇头小楷、墨色尚新的批注!那字迹纤细工整,与账册主体记录的潦草截然不同!
“看这里!” 陈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上官婉儿立刻凑过来。
“‘甲字叁号库,新册备存’?” 上官婉儿轻声念出那行小字,眉头紧锁,“甲字叁号库…这是盐运使司衙门的内部编号!新册备存?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止这一本账?”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两人心中炸开!刚才的绝望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惊疑取代。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本被毁的账册,很可能只是一份诱饵,或者…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副本!真账,还在别处!凶手的灭口和毁账,看似狠辣果决,却恰恰暴露了他们的急切和…恐惧!他们害怕的,或许不是这本“账”被看到,而是这本账被毁前,被有心人发现了指向“真账”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惨白、更加刺眼的巨大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投下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整个扬州城上空厚重的黑幕!整个陋室被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刺目的白光并非一闪即逝,而是诡异地、如同凝固般持续了足足一息!
“啊!” 上官婉儿下意识地抬手遮眼,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陈明远也猛地眯起眼睛,但就在这强光爆发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比熟悉的尖锐嗡鸣毫无预兆地刺穿了他的耳膜!这声音…这感觉…是时空裂隙!它竟然在此时此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强光转瞬即逝,室内重归昏暗,只有窗外雨声依旧。但陈明远的心跳却如战鼓狂擂!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内侧——那个自穿越后就如同胎记般存在的、平时隐没在皮肤下的淡银色螺旋印记,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出来,并且…微微发烫!一种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扭曲感,如同水面涟漪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
“你怎么了?” 上官婉儿放下手,敏锐地察觉到陈明远瞬间的僵硬和剧变的脸色。
“没什么!” 陈明远立刻压下翻腾的心绪,强行将注意力拉回现实,手腕迅速藏入袖中,声音竭力维持平稳,“只是这闪电太刺眼。” 他迅速将那片沾血的残纸贴身藏好,如同握住最后的火种,“此地不宜久留!杀手可能还在附近。甲字叁号库…盐运使司衙门…这‘新册’,无论真假,都是新的方向!”
他拉起尚有些惊疑不定的上官婉儿,果断冲向门口。冰冷的雨水再次劈头盖脸砸下,冲刷着身上的血腥气,却冲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手腕上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灼热感。残页的线索指向盐运使司内部更深的黑幕,而方才那诡异的时空异动…是巧合?还是…某种预兆?这扬州的迷局,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非但没有澄清,反而激起了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漩涡。
就在他们冲出巷口,身影即将被雨幕吞没的刹那,不远处一座临河酒楼的二楼雅间,一扇虚掩的雕花木窗后,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翠玉扳指的手,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单筒西洋千里镜。镜片后,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正清晰地倒映着陈明远和上官婉儿在雨中仓惶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莫测的笑意。窗沿上,一滴雨水无声滑落,坠入楼下湍急浑浊的河水,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