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火场残灰与月下血誓(2/2)

郎中很快被连拖带拽地请来,围着伤势最重的陈明远和昏迷的上官婉儿忙碌。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整个过程陈明远紧咬牙关,冷汗浸透了破烂的内衫,硬是一声没吭。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郎中,死死盯住那片仍在冒着滚滚浓烟的废墟。王有龄!这场大火绝非意外!是灭口!为了烧毁所有可能存在的罪证,包括他们这些“意外”撞破秘密的人!恨意如同冰冷的毒液,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混乱中,一个负责清理火场外围的兵丁,骂骂咧咧地从一堆湿漉漉、沾满泥浆的瓦砾里踢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滚了几圈,停在离陈明远不远的一小片未被污水完全覆盖的空地上。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厚重的雨云,清冷地洒落下来,恰好照亮了那东西的一角。

那是一本被烧得只剩小半的线装书。封面焦黑卷曲,但残余的部分上,几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朱红大字,如同冰锥般刺入陈明远的眼帘——《钦天监时宪书》!

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所有的疼痛和嘈杂瞬间远离。他死死盯着那本残破的历书,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一个被刻意忽略、深埋心底的日期,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猛地推开正在给他包扎的郎中,不顾对方惊愕的呼喊和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濒死的野兽般,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支撑着身体,朝着那本残破的历书疯狂地爬了过去!泥浆沾满了他的脸和身体,左臂的贯穿伤因剧烈动作再次涌出鲜血,染红了绷带。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焦黑书册!

终于,沾满污泥和血渍的手,颤抖着,抓住了那本残破的《时宪书》。他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是抓住最后救命的稻草,用尽力气将它翻开。焦脆的书页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他无视那些记载节气、吉凶的文字,手指疯狂地在残存的页面上划过,寻找着…寻找着那个可能存在的印记!

找到了!

在某一页的页脚,残留着不到半页的篇幅。上面用极其工整的蝇头小楷,记录着某月的星象异动。而在那寥寥几行记录的末尾,一行清晰无比的朱砂批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瞳孔:

“乾隆三十年八月望日夜,月行亢宿,赤芒贯之,异也。录此存疑。”

“乾隆三十年…八月望日…月行亢宿…赤芒贯之…”陈明远失神地喃喃念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灵魂。

“望日…是满月!”张雨莲不知何时也爬了过来,看清了那行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比月光还要惨白。她猛地抬头看向夜空——那轮刚刚驱散了部分乌云的、高悬的圆月,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极其微弱的暗红晕影!

林翠翠也凑了过来,她看看残书,又看看天上的月亮,小脸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明远哥…雨莲姐…我们…我们掉到水里那天晚上…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大…这么圆?好像…好像也是红的?”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三人。

冰冷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映照着陈明远手上狰狞的烧伤、上官婉儿昏迷中苍白的脸、张雨莲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林翠翠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烟灰。远处救火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陈明远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轮悬于废墟之上的血色圆月。手臂的剧痛,废墟的余温,怀中那半部《红楼梦》手稿的触感,还有眼前这行朱砂批注带来的冰冷真相,所有线索终于在此刻,被这诡异的月光串联成一条通往深渊或归途的荆棘之路!

他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本残破的《时宪书》,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如同攥住了命运的咽喉。一个冰冷、嘶哑,却带着磐石般决绝的声音,一字一句,在弥漫着焦糊味的月下废墟中响起,如同淬血的誓言:

“下一个月圆之夜…就是我们的机会…或是…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