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和的兼职(2/2)
“呼兰河就是这样的小城,这小城并不怎么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华。十字街上有金银首饰店,布桩,油盐店,茶庄,药店,也有拔牙的洋医生。
这灯一下来的时候,金忽忽的,亮通通的,又加上有千万人的观众,这举动实在是不小的。河灯之多,有数不过来的数目,大概是几千百只。两岸上的孩子们,拍手叫绝,跳脚欢迎。”
苏和的声音像温热的溪流,每个字都清晰得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周教授闭眼靠在藤椅里,枯瘦的手指随着叙事节奏轻轻叩着扶手,嘴角还时不时浮现出孩子般的笑意。
两小时不知不觉滑过,当苏和念完最后一句合上书时,周教授缓缓睁眼,瞳孔里还荡漾着呼兰河的波光。她轻声说:“孩子,谢谢你,你让我又看见了我故乡的河,时间到了,下周继续。”
苏和告别,轻轻关上门,走出楼。夕阳斜照,显得格外安静。斑驳的苏式红砖楼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楼下的小花园里,荒草渐长,只有几张石凳还留着磨得光滑的痕迹。
风吹过时,锈蚀的报箱发出吱呀轻响。这里的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滞留在某个已被外界遗忘的节奏里。
就这样过了四周。苏和每次都会提前到,读完书还会帮老人整理书架。她发现周教授是退休的法学系教授,独子在国外,老伴几年前去世。
第六次去时,苏和敲了很久,门都没开。她拨通周教授的手机,许久一个虚弱的声音才从听筒那头传来,告诉了她备用钥匙的位置。苏和打开门,周教授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双眼紧闭,死死攥着粗糙的床单。
“周教授,您哪里不舒服吗?我陪您去医院吧。”苏和担心地问。
“人老了,各种毛病都来了,头晕得厉害。”
在医院排队时,苏和一直搀扶着老人,熟练地挂号、取药、向医生说明情况。周教授惊讶地问:“你怎么对这些流程这么熟悉?”
“我父亲生前经常受伤看病。”苏和简单回答,没多说。
从医院回来后,苏和不放心周教授一个人过夜,决定留下来陪她。
晚上周教授没让她读书:“孩子,说说你的父亲。”
苏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父亲的故事——如何供她读书,最后在矿井事故中去世。她没提自己是领养的,也没有提那张染血的照片,更没说那十万用命换来的存款。
周教授静静听完说:“我的父亲当年也是倾其所有供我读书。”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我父亲那时在码头扛包,二百斤的麻袋压弯了他的脊梁……最后那年他咳得厉害,痰里带着血丝还瞒着我们去上工。”
这时,苏和发现周教授脸色苍白。“周教授,对不起,让您难受了。”
“孩子,不怪你,你让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我要谢谢你。”周教授她望着窗外的月亮,眼圈微微泛红。
周六早上,周教授坚持要付三倍工资,被苏和婉拒:“这只是举手之劳。
从那以后,渐渐地,读书时间延长成了三小时。有时读完书,老人会留她吃饭,两人一起做简单的晚餐。周教授请钟点工收拾出了小房间,太晚或者天气不好会留苏和睡一晚。
大二的寒假前的最后一次读书,苏和发现周教授心情特别好。
“今天不读书了,”周教授说,“给我看看你的成绩单。”
苏和忐忑地打开书房里的台式电脑,调出教务系统。周教授仔细看着,点头称赞:“全优生,不错。”
周教授点点头:“我就猜到了。这是你这学期的工资。”她递过一个信封。苏和鞠躬感谢后,接过信封,发现厚度是平时的两倍。
“周教授,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和和,你的朗读声让我想起了最好的学生时代。多余的不是工资,是一个老人对你父亲的敬意。专心读书吧——这是对你父亲最好的报答。”
苏和捧着信封,泪如雨下。她终于明白,父亲留给她的不只是那十万元,更是面对苦难的勇气、对知识的尊重,以及值得被珍视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