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春晓来了(1/2)

六月,沪大的校园里弥漫着期末特有的、混合着忙碌与即将解脱的微妙气息。大部分课程已近尾声,考试周尚未全面铺开,对梁远清而言,这算是一年中最松弛的一段时光。只要当天没有必须到场的课或会议,他的日程便精简成了一项核心任务:接送苏和上下班。

这天下班时分,梁远清的车准时停在律所楼下。苏和拉开车门坐进来,系好安全带,舒坦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被骄纵的满足感。

“哎,梁教授,”她侧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有这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专属司机接送,这简直就是女王待遇嘛!”

梁远清平稳地启动车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况,声音却低沉悦耳:“你本来就是我的女王啊。”

“啧啧,”苏和故意摇头晃脑,摆出评审的架势,“梁教授这个觉悟,最近是越来越高了。不错,不错,值得表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是苏和讲律所的趣事,或者抱怨备考中级会计师的艰辛。梁远清耐心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但说着说着,梁远清察觉到身边的小妻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侧头一看,只见苏和闭着眼睛,头随着车子的轻微晃动而不自觉地左右摇摆,眉头还微微蹙着,显然不是在假寐休息,而是有种强撑的疲乏。

“和和?”梁远清放慢了车速,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几天看你精神都不太好。”

苏和努力睁开眼,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股盘旋不去的晕眩感:“好像也没有特别哪里疼。就是最近经常觉得有点晕乎乎的,提不起劲。可能是上班太忙了,晚上还得啃那些天书一样的会计教材,脑子有点超负荷了吧。”她说着,又忍不住闭上了眼。

看着她眉宇间真实的倦色,梁远清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空出右手,轻轻握住她搭在腿上的手,指尖微凉。“和和,今晚别看书了。回家吃完饭就早点休息。还有一段路才到家,你先闭眼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苏和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浅眠。

梁远清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关掉了音乐,把车开得平稳缓慢,每一个转弯、每一次刹车都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平日里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他开了近五十分钟才缓缓驶入地下车库。

停稳车,熄了火。他没有立刻叫醒她,而是就着车库昏暗的光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只是眼下的淡青色阴影在光线下无所遁形。他伸手,极轻极缓地,像拍抚婴儿般,一下下轻拍着她的手臂和肩膀,无声地安抚着,任由时间流逝。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梁远清才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唤道:“和和,醒醒,到家了。姐还等着我们吃晚饭呢。”

苏和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神还有些茫然。

梁远清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俯身帮她解开安全带。“来,下车了。”他说着,竟在她面前微微弯下了腰,“我背你。”

春夏之交,气温回升,对梁远清的身体状况确实比较友好。在休息充分、状态好的时候,他偶尔会背背她,或者抱着她在家里走几步,也会陪她在小区里散步,享受难得的、不被他身体旧伤过度困扰的温存时光。

苏和也没客气,软软地应了一声:“嗯嗯,老公,我最近真的感觉好累啊。” 说罢,她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轻轻一跃,就伏在了他坚实温热的背上。

梁远清稳稳地托住她,步伐不快,但很稳,一步步向前走去。苏和把脸贴在他颈窝,继续嘟囔着抱怨:“而且我最近还不开心,刷的题总是错,一套模拟卷做下来,分数难看死了。区区一个中级会计师,感觉比当年准备法考还难!特别累,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就想躺着。”

听着她孩子气的抱怨,梁远清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隔行如隔山啊。法考我还能给你划划重点,讲讲案例,这会计中级,我真是爱莫能助,一窍不通。”他顿了顿,故意逗她,“不过,你要是真考不过,你觉得你小叔会揍你吗?”

“啊?”苏和在他背上扭了一下,“不会吧?小叔那么疼我。”

“就是啊,”梁远清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揍你?大不了,咱们明年再战。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饭桌上,苏和也是吃得心不在焉,强打精神。饭后回到自己家,她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车上昏睡,晚饭后立刻陷入沉睡,白天也总说头晕、乏力。

直到这天晚饭时,大家正聊着周末准备带秋野去儿童乐园的计划。苏和捧着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听着大家说话,眼神却渐渐有些发直。忽然,她手里的碗筷“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整个人软软地就从椅子上往下滑。

“和和!”坐在她旁边的梁远清最先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伸手去捞她。苏和已经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

“哎呀!这是怎么了?”梁远筝吓得筷子都掉了。

徐明宇也猛地站起来,脸色大变:“快!送医院!赶紧送医院!”

梁远清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浇头。他几乎是本能地,弯腰一把将苏和打横抱了起来。苏和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毫无反应。那轻飘飘的重量和失去意识的样子,让梁远清的心脏骤然紧缩。

“车钥匙!” 徐明宇抓起桌边的车钥匙和苏和的随身小包,声音也带了颤。

“等等,宇哥!” 梁远筝拦住他,“你和远清都是男人,一会儿检查什么的可能不方便。我去!远清,抱稳和和,跟我走!”

三人匆匆出门。梁远清抱着苏和坐在后排,梁远筝一脚油门,车子冲出了别墅区,汇入晚高峰依旧拥挤的车流。

路上堵得厉害,红灯一个接一个。梁远清紧紧抱着怀里毫无知觉的小妻子,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前几天晚上,他因为担心她持续的头晕和嗜睡,偷偷上网查询的结果,“突然头晕、嗜睡可能的原因”下面,排在前面几个的刺眼词汇里,赫然有“脑瘤”、“颅内病变”。

他当时心就沉了一下,想带她去医院,又怕是自己小题大做,怕她觉得自己过于紧张,更怕,万一查出来真是,他不敢想下去。于是只是更叮嘱她休息,观察着。没想到,今天竟然直接晕倒了!

是不是真的被他猜中了最坏的那种可能?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敢想象苏和会得什么重病,不敢想象她要承受治疗的痛苦,更不敢想象如果她有什么事,如果她不在了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一个月来,他才刚刚从过去的阴霾和自我怀疑中挣扎出来,重新确认彼此的心意,规划着她和孩子的未来,这一切难道都要被摧毁吗?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让他几乎窒息。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揪痛起来,一阵阵发慌。

“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哀求,“能不能再快点?我,我怕。”

梁远筝从后视镜里看到弟弟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崩溃的眼神,心里也揪紧了,但她强迫自己镇定:“快了快了,远清,你抱稳和和。过了前面这个路口,就到医院了!和和不会有事的,可能就是低血糖或者太累了,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话虽这么说,梁远筝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车子好不容易拐进医院通道,还没完全停稳,梁远清已经拉开车门,抱着苏和冲了下去,直奔急诊室大门。梁远筝锁了车也赶紧追上。

“医生!护士!快看看我妻子!她晕倒了!” 梁远清的声音在嘈杂的急诊室里显得格外急促慌乱。

护士立刻推来移动床,梁远清小心翼翼地将苏和放上去,看着护士和医生迅速将她推进了检查室。那扇门关上的一刹那,梁远清感觉自己的力气也被抽空了,他踉跄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右手死死按着左胸口。心脏那里传来的绞痛,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似乎也有生理性的不适。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远清!” 梁远筝扶住他,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吓坏了,“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你别吓姐!和和还在里面,你不能先倒下!挺住!”

梁远清闭了闭眼,用力深呼吸,试图平复那阵心悸。他不能倒,和和还需要他。可是,等待的每一秒都如此煎熬。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失去小黄豆的那天,也是类似的恐慌和无助。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了,绝对不能。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恐惧压垮时,检查室的门开了,一位护士走出来:“徐苏和的家属在吗?”

“在!在!” 梁远清立刻站直身体,冲过去,声音紧绷,“护士,我妻子怎么样?她醒了吗?检查出什么了吗?”

护士看了看手里的单子,语气平静:“目前初步检查,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具体的还要等血检结果出来。你们先去那边等着吧。”

“没有异常?” 梁远清抓住这几个字,像抓住救命稻草,“真的吗?医生,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原因有很多,等血检结果吧。快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出来。” 护士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梁远清回到梁远筝身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确认:“姐,你听到了吗?护士说,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梁远筝用力点头,扶着他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听到了,听到了!我就说,和和可能就是太累了,加上备考压力大,低血糖什么的。不会有大事的,你放心。”

话虽如此,两人依旧焦灼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了。梁远清的目光死死锁着检查室的门。

终于,又一位护士拿着报告单走了出来:“徐苏和家属!”

两人立刻弹起来。

“血检结果提示,”护士看了看他们,“病人可能怀孕了。hcg值显着升高。”

“怀孕了?” 梁远清和梁远筝同时愣住了。

梁远清的大脑飞速运转,猛地想起,苏和这个月的生理期,好像推迟了还没来!自从小黄豆意外流产后,他对她的生理期格外关注,几乎成了习惯,只是最近被她嗜睡头晕的症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时没往这上面想。

巨大的错愕之后,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一会儿会有护工送病人出来。你们去缴一下费,然后带她去做个b超确认一下。”护士交代道。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医生!” 梁远清连连道谢,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很快,一位护工大叔推着移动床出来了。苏和安静地躺在上面,依旧昏睡着,但脸色似乎恢复了一点红润。梁远清和护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推进b超室。在医生的示意下,他又极其轻柔地将她从移动床抱到检查床上,生怕惊扰了她。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苏和小腹上时,她似乎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梁远清立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和和,不怕,我在。”

b超探头在腹部移动,医生看着屏幕,很快给出了结论:“嗯,是怀孕了。”

梁远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发紧:“医生,是……宫内吗?” 上次在扬州肚子疼去急诊的阴影让他对“宫外”两个字充满恐惧。

“宫内早孕。”医生肯定地说,“孕囊可见,大小符合,大约五周左右。”

五周,梁远清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五周前,正好是他们在杭城的时候。难道是他的小黄豆回来了?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汹涌的喜悦交织着,冲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检查结束,医生递过纸巾。梁远清第一时间接过纸巾,极其细致、轻柔地擦去苏和肚皮上多余的耦合剂,动作虔诚得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连旁边的医生看了都忍不住笑着说:“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

梁远清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却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光的笑容,他看向依旧昏睡的苏和,声音不高,却清晰而郑重:“是。我很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话音刚落,仿佛是他的爱意和话语有了魔力,床上的苏和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先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和仪器,直到视线捕捉到梁远清焦急又温柔的脸庞,才松了口气。

“老公?”她声音还有些虚弱,“我怎么会在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梁远清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你吓死我们了,在饭桌上突然晕倒了。”

“晕倒?”苏和努力回想,“我只记得好像特别困,然后就睡着了。”

“呵呵,”一旁的医生笑了,“可不是睡着了,是晕厥。不过现在没事了,快起来吧。回家好好休息,孕早期嗜睡、头晕都是常见的妊娠反应,别太担心,注意卧床休息。”

“孕早期?”苏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梁远清,“医生说什么?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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