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下一个二十年(1/2)

夕阳的余晖将燕大的林荫道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空气中还残留着毕业典礼带来的喧嚣与热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曲终人散的宁静。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对校园的不舍。

和来时一样,梁远清推着婴儿车,苏和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婴儿车里,玩累了的秋野早已沉入梦乡,小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对父母之间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

周围的静谧反而放大了苏和心头那份离别的愁绪。她紧了紧挽着梁远清胳膊的手,侧头看着他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温和的侧脸,轻声问道:“老公,伤感吗?要离开燕大了。”

梁远清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说不伤感是假的。从二十二岁来这里读研开始,到现在……二十年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了一层更深沉的、属于他这个年纪和经历的慨叹:“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我的第一个二十年,过得似乎太顺了,家境优渥,学业顺利,所以这第二个二十年……好像一直在被折磨。”他的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握紧了婴儿车的推手,指节有些发白,“尤其是……摊上这副不争气的烂身体。”

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一种罕见的、带着宿命感的悲观情绪流露出来,声音愈发低沉:“有时候想想,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一个二十年……”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苏和的心里。她脸上的温柔和感伤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尖锐话语刺伤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愤怒。

她猛地甩开了他的胳膊,脚步戛然而止,站在了原地。

“梁远清!”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你能不能不要总把‘身体不好’、‘身体差’挂在嘴边说!我不爱听!我一点都不爱听!”

她仰着头,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

梁远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住了,也从那短暂的消极情绪中猛地清醒过来。他看到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泪水和脸上毫不掩饰的受伤与愤怒,心里顿时一慌,充满了懊悔。

“和和,对不起,我……”他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伸手想去拉她。

“你三句不离对不起!”苏和却像是被这句话更加刺激到,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委屈,有失望,更有一种深切的恐惧。然后,她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跑开了,纤细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快消失马路拐角。

梁远清下意识想追上去,可刚一迈步,腰部传来的尖锐酸痛和左腿瞬间的麻痹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立刻停下,手紧紧扶住了婴儿车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从上午坐在礼堂观礼,到下午连续站了几个小时为本科生拨穗,他的腰早已超出了负荷。之前因为精神紧绷和拍照时的喜悦强撑着,此刻被苏和的眼泪一击,所有的疲惫和疼痛都汹涌地反噬回来。幸而推着婴儿车,这小小的车子此刻成了他不可或缺的支撑。

他看着苏和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婴儿车里浑然不知、睡得正香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自责。他推着车,只能以比刚才更缓慢、更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家挪。

苏和一路跑回家,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无力地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委屈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气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悲观,为什么总要说出那些让她心惊胆战的话。她拼命地想要他好,想要他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仿佛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也戳破了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的、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都快流干了,心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空茫的担忧所取代。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时钟——距离她跑回家,已经过去快三十分钟了,以正常的步行速度,最多十分钟也该到了。

他还没回来。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委屈,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她猛地想起,他今天原本只需要参加上午的硕博士拨穗仪式,时间短。但为了能在她的毕业典礼上,与她同台合影,他选择了参加下午这场持续时间更长的本科生拨穗。他站在那里,微笑着为每一个学生拨穗、祝贺,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

她还想起来,他回到办公室时,她好像瞥见他一手不着痕迹地扶了下后腰,脸色也不太对劲,只是当时她还在被上午的喜悦和“官宣”的甜蜜冲昏了头,没有太在意……

他一定是……腰疼得厉害,才会走得那么慢。

他一定是……身体极度不舒服,疼痛难忍,才会在刚才说出那样自暴自弃的话!

所有的抱怨和气愤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恐慌。她怎么能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扔下他一个人跑掉?她还冲他发脾气……

苏和慌了,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抹了把脸,就要冲出门去找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而熟悉的声音。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猛地拉开门。

门外,梁远清几乎将大半个体重都倚靠在婴儿车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看到她开门,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虚弱得让人心碎。

“和和……”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苏和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上前,先是小心地将婴儿车接过来,用脚轻推到客厅角落,确保不会碰到睡着的秋野。

然后,她迅速转身,一手紧紧托住梁远清的胳膊,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环绕住他的腰,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几乎是连扶带抱,艰难地将他从门口挪到了客厅的沙发旁。

“慢点……慢点,老公,慢慢坐下……”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极力压抑的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让他侧身,再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身体重量转移到沙发上,直到他完全躺下。整个过程,梁远清都紧咬着牙关,眉心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苏和的动作异常迅速而熟练。她飞快地拿过一直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护颈枕,小心垫在他的颈下,又蹲下身,帮他把皮鞋脱掉,放上柔软的居家拖鞋。这套沙发垫,早在去年初他腰伤频繁发作时,就被她果断换成了更适合他腰椎的、偏硬质的专用垫。

做完这些,她立刻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也顾不上什么姿势,伸手就撩起他衬衫的下摆,将手掌贴在他左侧后腰的位置。

那里的肌肉,僵硬紧绷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而且能清晰地感觉到局部皮肤的温度异常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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