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果不是自己太固执,现在应该会很幸福(1/2)

夜深得像是泼洒开的浓墨,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梁远清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书桌一角那盏昏黄的旧台灯,光线将那根黑色手杖拉得长长的,投在身后满墙的书籍上,显得格外刺眼。

梁远清打开书桌最深处那个带锁的抽屉,动作缓慢而郑重。里面没有多少东西,最下面压着一个简单的木质相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相框里是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合影。照片上的他,年轻、意气风发,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手臂紧紧搂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子。那女子依偎在他身边,眉眼弯弯,笑容清澈而温暖,像山涧的泉水,未经任何世俗的污染。那是他的妻子,冯瑶。他们身后,是连绵的青山和一所简陋的乡村小学的轮廓——那是他们研究生期间,一起去支教的地方。

“啪嗒”一声,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衔在唇间的香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似乎能暂时麻痹心口那阵撕裂般的钝痛。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照片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那年夏天,是他固执地坚持要去那片偏远的山区支教。冯瑶原本有些犹豫,担心条件太苦,但拗不过他的满腔热血和理想主义,最终还是笑着答应了:“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们在那所只有几间土坯房的小学里,度过了生命中最充实也最快乐的几个月。孩子们纯真的眼神,山里清新的空气,夜晚一起在煤油灯下备课、依偎着数星星的时光……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直到那场罕见的、持续了几天几夜的暴雨。山谷里传来轰隆隆的异响,有经验的村民嘶喊着:“泥石流!快跑!” 混乱中,他们和几个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一起往高处撤离。危急关头,一个落在后面的孩子吓呆了,站在原地大哭。冯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冲了回去……

后续的记忆是一片混乱和黑暗。他只记得震耳欲聋的轰鸣,铺天盖地的泥浆和石块,以及那堵为了阻挡冲击而向他这边倒塌下来的土墙。沉重的撞击砸在他的腰部,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已经躺在县城的医院里。腰部撕裂般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得知,冯瑶为了推开那个孩子,自己被汹涌而下的泥石流瞬间吞没,连遗体……都未能找到。她永远地留在了那片他们曾满怀理想奔赴的青山之中。

而他的腰伤,也从此成了无法治愈的痼疾,一根刺入骨髓的倒钩,时刻提醒着他那场灾难,提醒着他的“罪过”。

恨意,如同毒藤,从那个瞬间开始,紧紧缠绕了他的心脏。他恨那场暴雨,恨那泥石流,但最恨的,是他自己。是他,固执地要求去支教;是他,没有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紧紧抓住她的手;是他,活了下来,却让她永远沉睡在了异乡的泥土之下。

“如果不是我……瑶瑶不会死……”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十几年来夜夜啃噬着他的灵魂。在病床上,他就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誓:此生不再娶妻。他不配再拥有幸福,不配再让任何人走进他心里,他要用一生的孤独和病痛来惩罚自己,来祭奠那个因他而逝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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