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2)
汪若澜有孕的消息,如同在冰封的湖面投下一颗暖石,涟漪虽未大肆扩散,但那细微的波动已然触及了权力的中心。养心殿里那份不同寻常的赏赐清单,以及皇帝连日来眉宇间隐约松动的一丝缓和,都让宫中嗅觉最敏锐的人察觉到了风向的微妙转变。
几日后的清晨,一份来自圆明园的、汪若澜亲笔书写的安胎脉案与请安折子,被小心翼翼地呈送到了雍正的御案前。字迹依旧清秀工整,语气恭谨温婉,除了禀报胎象平稳、自身安好外,并无一字提及晋封或回宫之事,只委婉表达了园中静好,愿专心养胎,不负圣恩。
雍正细细读着那熟悉的字迹,指尖在“龙胎安稳,臣妾亦粗安,伏乞圣心勿念”一行字上停留了片刻。他能想象出她写下这些字时的神情,沉静,懂事,甚至带着一点不愿给他添乱的疏离。这份懂事,在此刻,反而让他心中生出一种混合着怜惜与决断的情绪。
她可以不要,但他不能不给。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前朝,“阿其那”、“塞思黑”案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宗室王公们表面噤若寒蝉,私下未必没有物伤其类的怨怼。他需要一件事情,来转移朝野的视线,来昭示皇权的稳固与皇嗣的绵延,来冲淡那过于浓重的血腥与肃杀之气。汪若澜有孕,恰逢其时。而将她正式晋封,接回宫中,既是给予她应有的尊荣和保障,也是向天下宣告——皇帝的家事、国事,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任何风波都不能动摇国本。
更重要的是,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渴望将她置于更近、更安全的地方。圆明园虽好,终究远离宫禁,护卫再严,也比不上紫禁城层层叠叠的宫墙。他要确保她和孩子的万无一失。
心意既定,便不再犹豫。
翌日,一道明发上谕,自乾清门传出,迅速颁行六宫,明告天下:
“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宫闱之庆。职宜备内、爰资淑慎之贤。咨尔贵人汪若澜、毓质名门、秉心恭顺。赋性温良、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合母仪于中外。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尔怀妊龙裔、已近两月、胎气允协、实为宗社之祥。宜沛殊恩、晋封尔为‘谦妃’。尔其益懋温恭、尚祗承夫渥典。弥深谦畏、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谦妃”。
封号一出,六宫侧目。
“谦”字,寓意谦和、恭顺、虚心,既契合了汪若澜平日给人的印象,也暗合了她汉军旗出身、并无强势外戚的背景,更隐隐透露出皇帝希望后宫保持安宁、莫生事端的告诫。这并非一个彰显荣宠极致的字眼,如“华”、“荣”、“宸”那般煊赫,却是一个稳妥、持久,甚至带着几分保护意味的封号。由贵人直接越级晋封为妃,虽非绝无仅有,但在当今圣上后宫,已是罕有的殊恩。
旨意中特意点明“怀妊龙裔”、“宗社之祥”,更是将这次晋封的政治意义拔高到了关乎国本的高度,使得一切显得顺理成章,无人能够质疑。
旨意传到圆明园九州清晏时,汪若澜正由含锦扶着在殿内缓缓踱步。宣旨太监朗声读罢,满面堆笑地向她道贺:“恭喜谦妃娘娘!贺喜谦妃娘娘!皇上隆恩,娘娘大喜啊!”
汪若澜在含锦的搀扶下,依礼谢恩,接过那卷沉甸甸的明黄绢帛,心中百感交集。晋封为妃,是她未曾想过的荣耀。她深知,这荣耀多半是沾了腹中孩儿的光,是皇帝在时局需要下的顺势而为。但“谦妃”这个封号,却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于纯粹赏赐的、带着某种理解与期许的暖意。
他懂她的性情,也愿以这种方式,为她在这深宫之中,寻一个安身立命的位置。
“娘娘,皇上还有口谕,”宣旨太监又笑道,“说园中虽好,终究不及宫中太医照料方便。皇上牵挂娘娘与龙胎,已命内务府即刻准备,三日后,便恭迎娘娘凤驾回宫,居长春宫养颐。”
回宫。长春宫。
那是西六宫之一,位置不算最显赫,但庭院宽敞,布局精雅,离养心殿不算太远,亦非是非中心,确是个静养的好去处。皇帝连这个都为她考虑周全了。
“臣妾,领旨谢恩。”汪若澜再次敛衽,声音平静,心中却知,园中这段相对自由宁静的岁月,终究是结束了。她将回到那座象征着无上荣耀,也充满了无形硝烟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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