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书房的早晨（2/2）

汪若澜在一旁屏息静气。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言语含蓄，但刀光剑影丝毫不减。

课间休息时，各位皇子的表现更加明显分野。太子独自一人走到廊下沉思；胤禛和胤祥继续研究河道图；胤禩则被几位弟弟围住，讨论着近日京城的诗词会。

汪若澜趁机为各位皇子添茶。走到胤禛身边时，他忽然问道：“汪姑娘对黄河水患可有见解？”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一个宫女被问及朝政大事，实属罕见。汪若澜谨慎答道：“奴婢愚见，治水如治病，需对症下药。黄河之患在于泥沙淤积，若只筑堤不疏浚，终非长久之计。”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续说。”

“奴婢曾听家父提及，前朝潘季驯提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之策，或可借鉴。”汪若澜引用明代水利专家的观点，既展示学识又不越矩。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但汪若澜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评价有所改观。

午后，康熙突然驾临上书房。这是汪若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这位千古一帝处理政务。

康熙没有穿朝服，只着一件寻常的藏青色长袍，但帝王威仪丝毫不减。他先是检查了皇子们的课业，随后开始处理奏折。

“河南巡抚奏报，蝗灾已得控制。”康熙边批阅边对皇子们说，“你们认为下一步当如何？”

太子抢先道：“当减免赋税，安抚民心。”

胤禩补充：“可开仓放粮，防止灾民流离失所。”

康熙不置可否，看向胤禛：“老四认为呢？”

胤禛沉吟道：“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防止蝗灾复发。可令地方官组织民众掘蝗卵，每掘一斗赏银若干，既除后患，又可使灾民得利。”

康熙微微颔首：“考虑周全。”随即又问道，“若国库银两不足，当如何筹措？”

这个问题更加棘手。皇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应答。

汪若澜正在一旁磨墨，闻言几乎脱口而出“发行国债”，但及时忍住。这个现代金融概念在清朝无异于天方夜谭。

然而康熙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细微反应，忽然问道：“汪若澜，你有何见解？”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汪若澜心跳如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奴婢愚钝，不敢妄议朝政。”

“朕准你直言。”康熙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汪若澜深吸一口气：“奴婢浅见，或可鼓励富商捐资，许以名誉奖励；或可预征明年部分赋税，许以免税优惠...”

她将现代融资概念转化为清代能理解的说法，既新颖又不显突兀。

康熙听后久久不语，最后淡淡道：“有些意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句简单的评价意味着什么。一个宫女能被皇帝询问政见，已是破天荒的殊荣。

傍晚，皇子们陆续离去后，汪若澜独自整理着书房。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心情复杂。

上书房的早晨，不仅是学习的开始，更是权力博弈的缩影。在这里，她亲眼见证了九龙夺嫡的雏形，也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当她吹灭最后一盏烛火，准备离开时，发现胤禛常用的书案上遗落了一本笔记。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治水心得，笔迹工整，思路清晰。

汪若澜小心收好笔记，打算明日归还。这个细微的发现让她对这位未来皇帝有了更深的了解——勤勉、严谨、务实，与太子的骄纵和八阿哥的圆滑形成鲜明对比。

走出上书房，夜幕已经降临。紫禁城的宫灯次第亮起，如同繁星点点。汪若澜抬头望着这片熟悉的天空，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三百年前的星空，与三百年后并无不同，但她脚下的路，已经彻底改变。

“新的生活开始了。”她轻声自语，步伐坚定地走向储秀宫的方向。

而在她身后，上书房的灯火虽已熄灭，但那里酝酿的风云，将改变整个帝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