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殊荣”(2/2)

过了一会儿,她又命人取来一架七弦琴。

“会抚琴吗?”

阿史那云摇头,面露窘迫。

“那孤弹给你听。”

楚晏兮似乎兴致颇高,直接在琴案前坐下,信手拨弄起琴弦。她琴艺精湛,一曲《幽兰操》弹得清越空灵,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孤高。

阿史那云听得痴了,怔怔地望着抚琴的帝王。

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轮廓和专注的神情。

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恐惧,只觉得眼前之人,如同壁画上的神女,遥远而美好。

楚晏兮弹完一曲,抬眼便对上少年那带着惊艳与懵懂的目光。

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这双眼睛,形似而神非,终究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听她弹琴时,眼中不会有这般纯粹的痴迷,只会是沉静的欣赏,或许,还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师长的考量。

但她要的,就是这“形似”,以及这场景所能传递出去的“讯息”。

她在揽月轩盘桓了近一个下午,或“指点”作画,或抚琴自娱,态度闲适,偶尔还会与阿史那云说几句关于西域风物的闲话,言语间尽是“平和”与“宽容”。

直到日头西斜,她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特意吩咐揽月轩的掌事宫女:

“云儿初来乍到,多有不适,你们需得精心伺候。他若喜欢什么,缺了什么,直接去内务府支取,不必来回孤了。”

这道口谕,无疑是将对阿史那云的“偏爱”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近乎纵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宫廷内外。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新来的西域侍君青睐有加,不仅亲自探望,陪伴作画抚琴,更是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宽容与特权。

揽月轩,一时间成了后宫最令人瞩目,也最令人嫉妒的所在。

而这一切,自然也被隐在暗处的眼睛,一字不落地,传递到了丞相府,那个清冷孤寂的书房之中。

沈疏桐听着暗卫毫无感情色彩的汇报,描述着女帝如何与那少年亲近,如何“温和”指点,如何破格恩宠……她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墨痕。

她闭上眼,仿佛能看见楚晏兮靠近那少年时,脸上那刻意营造的“温柔”笑意;

能听见她抚琴时,那清越却冰冷的琴音;

更能感受到,这所有举动背后,那针对她的、赤裸裸的报复与挑衅。

心,像是被浸泡在冰火之中,反复煎熬。

她明知那是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戏,可那与己相似的眉眼,那被赋予的“特殊”地位,依旧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带来绵长而深刻的痛楚。

她放下笔,走到窗边,秋夜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胸口的窒闷。

楚晏兮……

你便如此恨我么?

恨到要用一个酷似我的影子,来如此折磨我,也……作贱你自己?

沈疏桐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一片冰凉。

这清醒的沉沦,这盛大的荒唐,究竟何时才是个尽头?

或许,永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