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红烛泪尽(2/2)

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沾湿了明黄色的龙袍衣襟。她看着殿下那些欢笑的人群,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只觉得这一切都虚假得令人作呕。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殿内的歌舞和喧哗!

只见楚晏兮猛地将手中的九龙金樽狠狠摔在地上!金樽瞬间变形,酒液四溅!

满殿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望向御座,不知陛下为何突然震怒。

楚晏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酡红,眼神却异常清醒,清醒中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痛楚与疯狂。

她指着地上那扭曲的金樽,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清晰地传遍大殿:

“此物……误孤!酒……误孤!”

她环视着噤若寒蝉的百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传孤旨意!自即日起,孤——此生,再不饮酒!”

既醉不了相思,那便清醒着,沉沦于这无边的痛苦之中吧!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踉跄着离开了麟德殿,将那满殿的死寂与惊惶甩在身后。

靖北侯府的喧闹渐渐散去,宾客尽欢而散。被布置得一片喜庆的新房内,红烛高燃,跳跃的烛光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暖融。

沈疏桐早已自行掀开了喜帕,卸下了那顶沉重的凤冠,但身上依旧穿着那套华丽却沉重的嫁衣。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只觉得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顾清泫也褪去了吉服的外袍,只着一身中衣,坐在离床榻最远的窗边矮榻上。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今日……辛苦你了。”

沈疏桐的声音沙哑干涩。

顾清泫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

“彼此彼此。只是……这般欺瞒陛下,我心中实在难安。”

尤其是想到楚晏兮最后在宫宴上那决绝的誓言,他更觉沉重。

“别无他法。”

沈疏桐闭上眼,将涌上的酸涩强行压下。

两人再无言语。这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扮演这场戏罢了。

他们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连衣角都未曾触碰。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道纤细灵动的黑色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守卫森严的靖北侯府,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巡夜的家丁,悄然落在了那处最为喜庆、烛火未熄的新房院落之外。

正是楚晏兮。

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烈酒未能浇熄的相思与蚀骨的痛苦,驱使着她违背宫规,动用了一身曾被沈疏桐亲手教导出来的、极少示人的绝佳轻功,来到了这里。

她隐在廊下的阴影里,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幽灵,贪婪而又痛苦地望向那扇透出温暖烛光的窗户。

窗户上,清晰地映出了两个靠得极近的人影。

只见那身着嫁衣的身影(沈疏桐)似乎微微侧身,靠近了那个穿着中衣的身影(顾清泫),而顾清泫也抬起了手,似乎……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鬓?两人的影子在窗纸上交叠,显得那般亲密无间!

实际上,房内是顾清泫见沈疏桐神色疲惫至极,鬓边一缕碎发垂落,出于朋友间的关心,想帮她拂开,而沈疏桐恰好微微侧头避开。

然而,这落在窗外楚晏兮的眼中,却成了新婚夫妇洞房花烛、耳鬓厮磨的铁证!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楚晏兮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当场呕出血来。

心脏像是被瞬间撕裂,痛得她浑身痉挛,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看着那交叠的影子,看着那温暖的烛光,听着她想象中那可能存在的、低低的私语……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原来……亲眼所见,远比想象更加残忍千倍、万倍!

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过身,如同逃离炼狱一般,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冰冷的夜风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那刻入骨髓的寒意与绝望。

新房内,沈疏桐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却只见一片沉沉的夜色,和那在寒风中微微摇曳的树枝。

“怎么了?”

顾清泫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

沈疏桐收回目光,轻轻摇头,心中却莫名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与空洞,仿佛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

红烛依旧静静燃烧,滴落的烛泪,如同无声的血泪,汇聚成滩,映照着这荒唐而悲伤的新婚之夜。

九重宫阙的红烛燃尽,女帝的誓言掷地有声,而丞相府内的“洞房花烛”,也在这无声的煎熬与致命的误会中,缓缓落下帷幕。

只余下无尽的痛苦与相思,在漫长的黑夜里,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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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洁!双洁!双洁!顾将军真的就把沈相像他妹妹一样看待,兄妹情,实在不行姐妹情啊!真的没碰到!!!求生欲真的max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