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阴沟里的仰望（1/2）

2004年，京城的夏天。

空气像是被泡在开水里，又闷又烫。

城市边缘，一片即将被推平的筒子楼里。

“呼噜……呼噜……”

贾小军赤着膀子，满头大汗，正狼吞虎咽地扒拉着一碗泡面。

屋里没空调，只有一个破风扇有气无力地摇着头，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的眼神却浑浊得像一潭死水，看不到半点光。

墙上，他奶奶秦淮茹的黑白遗像，蒙着一层黏腻的油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角落里，一台小尺寸的旧彩电正发出嘈杂的声音。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主持人，正满脸堆笑地采访着一个少年。

“……秦国栋同学，作为今年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最年轻的金奖得主，你的‘城市智能物流网络’项目，可以说震惊了整个评委会……”

电视里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眉眼清秀，气质沉静。

面对镜头，他没有半点同龄人的紧张，谈吐从容，条理清晰。

“……这只是一个基于现有数据的初级模型，离实际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爸说，真正的科技，要能改变大多数人的生活，才有意义。”

贾小军的母亲，一个被生活搓磨得没了人形的干瘦女人，端着一盘咸菜从厨房出来。

她看了一眼电视，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叹了口气。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一天到晚除了跟那帮小混子赌钱，你还会干啥？”

“人家才多大？都上电视给国家争光了！”

“你要是有秦国栋一半的本事，我……我做梦都能笑醒！”

“啪！”

贾小军猛地把手里的铁筷子拍在桌上，泡面汤溅得到处都是。

“闭嘴！你他妈懂个屁！”

他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狗，死死地瞪着电视屏幕。

“秦国栋？姓秦的！”

“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秦枫，我们家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爸现在还在牢里蹲着！我爷爷，我太奶奶，全都是被他给害死的！”

“你还夸他儿子？你脑子被驴踢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胸膛剧烈地起伏。

母亲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吭声，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狼藉。

贾小军的脑子里，却嗡嗡作响。

他想起了秦淮茹临死前，抓着他的手，反复念叨的那些话。

“小军啊，你记住，咱家的好日子，都是被秦枫那个王八蛋给毁了的！”

“是他，害了你爸，害了咱们全家！”

“你长大了，一定要给奶奶，给你爸报仇！把咱们家失去的东西，都给拿回来！”

老太婆临死前那双浑浊又怨毒的眼睛，像是烙铁一样，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仇恨的种子，在贫穷和绝望的土壤里，疯狂地发酵，长成了剧毒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死死地盯着电视上秦国栋那张自信、干净的脸。

凭什么？

凭什么他秦枫的儿子，就能穿着几千块的衣服，在电视上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