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决断:最后的仪式(2/2)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因紧握工兵铲而指节发白的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将母亲脸上沾着的泥污和枯草屑,一点一点拂去。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亡者的安眠。
然后,他拿起那把折叠工兵铲,“咔哒”一声甩开,走到院中那棵见证了他整个童年的老槐树下,开始沉默地、机械地挖掘。
一铲,又一铲。
泥土混合着雨水,变得无比泥泞沉重,每抬起一铲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无边的悲恸与恨意交织,凝固成一块坚冰,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他挖了一个足够深的坑,然后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将父母的遗体并排放置进去,为他们整理好最后的仪容。
没有棺木,没有哀乐,没有送行的亲人。
只有末世冰冷的雨,和一个儿子绝望的沉默。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那苍白却异常平静的面容,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进灵魂的最深处。然后,他拿起铲子,将冰冷粘稠的泥土,一铲,一铲,覆盖上去。
埋葬的,不只是他的至亲。
更是他作为“人”的最后一部分情感,最后一丝对温情的渴望,最后一点……对这个操蛋世界可能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最后一抔土填平,地面只剩下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时,他直起身。下一刻,他又猛地跪了下去,双膝深深陷入泥泞,对着老槐树,对着树下的双亲,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触地,沾满泥泞,如同一个烙印。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浑身虽沾满泥污,那双眼睛却如同在冰海中淬炼过的刀锋,褪去了所有迷茫与痛苦,只剩下清澈、冰冷、锐利无比的杀意。
他猛地从行囊中抽出那把从黑市重金购来的军用开山刀,刀身在灰暗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走到老槐树前,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的恨意与决绝,在粗糙龟裂的树皮上,疯狂地刻下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
“仇”!
每一笔,都深可见木;每一划,都仿佛有血泪渗出。那个字,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盘踞在树干上,蕴含着无穷的恨意与诅咒。
做完这一切,他霍然转身。
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新坟,和那个触目惊心、仿佛在泣血的“仇”字,将这幅绝望的图景,死死烙进灵魂的最深处。
然后,他迈开脚步。
没有丝毫留恋,大步离开了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
脚步踩在泥水里,发出沉重而坚定的回响,一步,一步,踏上的是一条再无回头的修罗之路。
故乡已埋,亲人已葬。
从此,他陈默,只剩下一件事要做。
末日之下,复仇即是他的信仰,鲜血即是他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