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侯府嫡女x大理寺卿?(2/2)
谢道存察觉他的迟疑,轻笑一声:“侯爷唤我恪之便好。”
韩相宜站在韩清正与林氏的身后,闻言亦是抿唇浅笑。
韩清正朗声大笑,抚掌道:“好!那我便唤你恪之。”他眼中赞赏之色愈浓,经过半日消化,先前那点恍惚早已烟消云散,眼前这芝兰玉树般的郎君,岂是谢永泱之流可比?更难得的是谢道存既对沛儿有救命之恩,又待他们这般恭敬温润。
韩清正笑道,“能得恪之这样的佳婿,说来是我侯府的福分。”
蒋氏故意板起脸,对韩清正夫妇正色道:“你们尽管放心,该夸的夸,该骂的骂。若是恪之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可千万别纵着他。”
说罢,她朝韩相宜招招手,待她走近,便慈爱地握住那双柔荑:“好孩子,你和恪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轻轻拍着韩相宜的手背,眼中满是欣慰,“愿你们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韩相宜闻言莞尔,眸中漾着盈盈笑意,福身一礼柔声道:“沛儿定当谨记。”
厅内其乐融融之际,谢如松笑着击掌示意,仆从们应声而入,将贺礼一抬抬送进厅来。“这些都是国公府的一点心意。”
谢如松解释道,“并非聘礼,只是聊表祝贺。”
韩清正与林氏望着鱼贯而入的礼箱,心中既动容又惊诧,这些礼品丰盛隆重,足见镇国公府对沛儿的重视。
林氏悄悄与丈夫交换了个眼神若这些仅是赐婚贺礼,那日后的正式聘礼,该是何等阵仗?
这一日,威远侯府上下因赐婚圣旨而喜气盈门,林氏特意恩赏全府仆役各加一月月钱,馥锦院的下人更是多得了一月赏银,惹得其他院落的婢仆们羡慕不已。
满府欢庆中,唯有韩贤如如坐针毡。
距她出嫁给李成勋只剩半月,张氏备下的嫁妆统共不过十抬,伯母林氏竟未添置分毫,这让她恨得牙痒。
此刻她正躺在榻上假寐,外间两个丫鬟以为她睡着了,正压着嗓子闲谈。
“相宜小姐院里当差的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么!平日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如今又许给了谢大人。谢大人真是好福气,且不说才情和样貌,单是相宜小姐那温婉性子就够叫人倾慕,我从未见她红过脸呢!”
锦被下,韩贤如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丫鬟们不知收敛,继续窃窃私语:“我若是男子,定也要求娶相宜小姐这般的,生得标致,才情过人,性情又温婉。”
“哎哟,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相宜小姐的!”另一个丫鬟扬着声音笑话她。
那丫鬟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我四姨的表姐的二舅奶奶的大女儿的三女儿在夫人房里当差,听说早年有位云游居士给府上批过命,说咱们府上要出诰命夫人的!如今相宜小姐许给了谢大人,谢大人这般得圣眷,这诰命还不是迟早的事!”
话音未落,小丫鬟突然咬住了舌头,浑身发抖。
只见韩贤如掀开锦被猛地走出房门,那张清丽的面容此刻寒霜密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连带着周身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是夜,韩相宜斜倚在绣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薄纱上的缠枝纹。
终于瞧见窗纱上投下一道修长身影,她唇角不自觉漾起笑意,下榻踏在温润的檀木地板,足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月光。
推开雕花木窗的刹那,裹挟着桃香的夜风扑面而来,谢道存长身玉立于纷纷扬扬的花雨中,肩头落着几瓣绯色。
韩相宜伸手为他拂去鬓边桃花,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耳廓。
“大人快进来。”她侧身让出位置,莹白的月光流淌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连睫毛都镀了一层银辉。
谢道存低笑一声,“每次来,你总能提前猜到。”
韩相宜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夜色:“这大概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谢道存轻巧地翻入窗内,带着夜露的微凉,月光如水般流淌在两人之间。
他抬手轻抚过韩相宜的脸颊,指尖在月华下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
“沛儿,”他低唤,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珍重,“你我即将结为夫妻,你可欢喜?”
不知为何,他心头忽会涌起一阵恍惚,仿佛曾经在某个梦境里,他眼睁睁看着什么从指缝间溜走,而今夜这满掌的温软,倒像是上苍格外开恩的补偿。
月光映照下,韩相宜的眸子清亮如星,他望着望着,忽然就笑了,那笑意里藏着说不尽的满足,像是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寻得了归处。
“沛儿当然欢喜,”韩相宜轻声念道。
命运的线引终究没有辜负这一世的轮回,当赐婚诏书被他们接下,其实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和这一世的他,终于没有再错过。
前日,谢道存告诉她他的皇室身份,他是太后亲子、皇上亲弟,于是她长久以来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原来那些御赐的墨宝,那些特许的宫禁通行,那些超擢的官阶晋升,从来都不是简在帝心这般简单,三品朱袍加身时他才及冠,满朝文武只道是天子破格用人,却不知这背后流淌着天家血脉的隐秘温情。
她也明白了前世的腥风血雨里,皇上欲在武将中举起屠刀时,谁都被怀疑,谁都被猜忌,继威远侯府之后,诸如侯府这般被枉死的忠臣之家不在少数,可皇上独独绕过了最引人注目的镇国公府。
如今细想,哪里是谢家功高震主,分明是天家母子始终记着当年护持幼主的恩情。
不得不说,谢道存确实是个铁血心肠之人,无愧玉面阎罗这个称呼,对没有感情的人,下手都极狠。
前世皇上与他执黑子对威远侯府落下杀招时,他们尚且是陌路之人,他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那柄青锋剑,寒芒所指,从无犹疑,纵使剑下冤魂泣血,他也只会漠然拭去刃上残红,连睫毛都不会颤动一下。
毕竟剑器不需要有心,只需要足够锋利。
她被困在谢永泱的后宅,形容枯槁,那个名义上的夫君,既不曾碰过她半分,又用一碗碗绝嗣汤药将她钉死在不育的耻辱柱,满城风雨中,她残破的身躯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威远侯府更是被削权折柄得再无往日辉煌。
待他终于惊觉心口那点朱砂痣原是心头血,伊人早已灯枯油尽,青玉案上未干的药渍还泛着苦香,侯府的倾覆,也终究成了他再也解不开的死局。
倘若前尘可改,她未作谢家妇;倘若韶光能溯,君早识倾城色,威远侯府的朱漆廊柱何至染上洗不尽的血色,她又何至于槁木死灰,枯叶飘落,死后是他这个毫无干系的人为她敛起枯骨、覆上最后一抔黄土。
如今日升月明,雨过天晴,若给他们这一世的情缘取个定义,她会定义为:我与时违,空留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