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侯府嫡女x大理寺卿?(2/2)
正午时分天色骤变,一道闷雷撕裂长空,细雨如丝,悄然飘落。
铅云低垂,风雨如晦,宫墙内外的青石板路早已洇湿一片。饶是如此,各家贵女仍须按时入宫,于佛堂内誊抄经文。
暮色四合,殿内渐次昏暗,映着案前低眉执笔的身影。
窗外雨声淅沥,却掩不住殿中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细响,韩相宜端坐案前,素手执笔,墨迹在纸上徐徐晕开,她抬眸望了眼窗外连绵雨幕,复又垂首,继续誊写未完的经文。
昨日离宫前,竹影与竹笺两位大宫女已将来日安排细细与她们交代,房间既已分配妥当,她们只需每日择午后入宫,赶在太后寿辰前将经文抄毕即可。
韩相宜素来不喜拖延,既然有差事在身,便想着尽早了结。
今日正午未至,她便动身从侯府出发,来时路上虽未落雨,天际却乌云翻涌,狂风卷着落叶在宫墙间呼啸而过,吹得马车帷幔猎猎作响。
等她进了宫,滂沱大雨终于落下。
“韩姑娘,天色暗了,奴婢给您点上蜡烛吧。”
竹影得了应允后推门而入,轻移莲步,点燃案头烛火,烛芯“噼啪”轻响,跃动的火光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点上蜡烛,竹影犹觉不足,又燃上了角落那盏鎏金信宫灯,灯身上精雕的缠枝纹在光晕中忽明忽暗,没过几秒,火苗蓦地熄灭。
竹影微顿后道:“姑娘稍候,这宫灯怕是许久未用蜡烛风化了,奴婢去取盏新的宫灯来。”话音落地,人已退出佛房。
韩相宜垂首誊写经文,笔锋游走间墨香氤氲,待抄完第一张纸张,窗外雨帘密密织着,孙云卿仍未到达。
韩相宜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才注意到半开的雕花窗棂外,雨丝正织就一幅水墨长卷。檐角悬着的铜铃在风中轻颤,叮咚声混着雨打芭蕉的碎响。
她不觉放下毫笔,移步窗前,素手轻探,几滴寒凉便落进掌心。
忽有玄色衣袂掠过回廊。
谢道存提着宫灯踏雨而来,袍角沾染着潮湿的草木气息,腰间玉佩在行走间发出清越的碰撞声,雨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唯有那双凤眼如寒星般明亮。
“大人?”韩相宜怔然,竟忘了收回悬在雨中的手,袖口浸透的雨水顺着腕骨滑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信宫灯愈发靠近,流转出的光晕为她镀上柔光,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翳,谢道存脚步微滞,目光掠过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袖,取了檀木架上的素帕,走到她身旁。
谢道存抬手拢住她半湿的广袖,指尖在云纹绡纱上微微一顿,窗外雨丝斜飞,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截皓腕从雨幕中带回。
“雨气寒冷,当心着凉。”谢道存声音沉静,似佛前铜磬余韵。
他话音未落,檐外忽地斜飞进一串雨珠,正溅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冰得韩相宜轻轻一颤。
谢道存道:“伸手。”
韩相宜照做,伸出手,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帕子,迟疑间已帕子落入她的手中。
谢道存把宫灯架在灯架上,又转身看着她,轻声说道:“擦擦吧。”
韩相宜笑:“大人给我擦擦吧。”
他看着她,她也直直地凝视着他,大有只要他不答应,她便绝不抬手拭去腕间水珠的势头,谢道存拿她没办法,无奈摇头笑了笑。
他卷起她沁湿的衣袖,衣袖被卷起,露出一小段如霜雪般的皓腕,他温热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不仅她被惊得睫羽轻颤。
他也是心尖一颤。
帕子游走过纤纤玉指,在腕间稍作停留,男人垂眸时,韩相宜看见他眉间几道微不可察的皱痕。
窗外雨声忽然密集,有风裹着牡丹花香卷入室内,再往上便要过手腕到半截雪白臂弯,谢道存骤然松开手,将帕子塞进她掌心:“剩下的自己来。”
转身时玄色袍角扫过案几,带起经卷微微翻动。
韩相宜瞧着他仓皇转身的背影,又低头望着自己未及遮掩的皓腕,唇边漾起浅涡。
夜探香闺时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此刻倒恪守起非礼勿视的圣贤之道,到底是该说他孟浪无礼,还是该说他克己复礼?
韩相宜轻掖腕间水珠后,在腕上缠好雪帕吸着衣袖上的雨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帕角暗绣的云纹,轻声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她没有看错,昨日晌午在此处瞥见的那抹衣角,果然是谢道存的。
谢道存看着她轻声道:“来办差事。”
“差事?”韩相宜眉梢微挑,心底来了兴致,这寿康宫能有什么差事可办?
韩相宜正想问他些事情,谢道存却忽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嘘———”
“你且仔细听———”
闻言,韩相宜屏气凝神,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袖口。
就在这刹那,隔壁厢房骤然爆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像把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
她侧眸看向身侧之人,但见对方唇角噙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弧度。
———差事,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