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决意(1/2)
及笄礼后的北凉王府,似乎一切如常。那场短暂触碰引发的惊涛骇浪,被完美地封存在了徐念那夜流尽的泪水和此后更加沉静的面容之下。她依旧每日练剑,只是那剑风中的“狠戾”似乎沉淀了下去,化为了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决绝。她依旧会去听潮亭,不再躲在下面,而是偶尔会立在门边,静静地看一会儿母亲处理公务的背影,目光复杂,却不再有以往的怯懦与祈求。
那支古朴的木簪,她小心地收了起来,没有像其他首饰那样戴出去。它像是一个烙印,一个谜题,静静地躺在她的妆奁深处,提醒着她那个夜晚的崩溃,也提醒着她,与母亲之间那一道看似无法逾越、却又因这唯一的触碰而显得更加复杂难言的鸿沟。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徐念感觉自己像一根被不断拉紧的弓弦,那支名为“真相”的箭,已然搭上,蓄势待发。西楚胭脂的浓烈红色,残破兵书上凌厉的笔迹,如同两簇鬼火,在她心底日夜灼烧,驱散了她对这座王府最后的一丝安于现状。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是谁?”这个问题,不能再由别人来定义,不能再被流言和冰冷的目光所左右。她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而答案的起点,似乎就在那片与北凉有着血海深仇、又与她身世有着隐秘联系的西楚旧地。
这个决意,在她心中酝酿了数月,如同地火运行,终要破土而出。
这一日,秋意已深,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清凉山,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闷。听潮亭八层,炭火早早地点了起来,驱散着湿冷的寒气。徐渭熊正与两名负责边军粮草调度的官员议事,声音依旧是平的,冷的,条分缕析,不容置疑。
徐念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门外等候,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她的出现,打断了里面的讨论。两名官员有些讶异地看向这位近日来愈发沉静寡言的小郡主,随即识趣地躬身告退。
书房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轮椅上的徐渭熊抬起头,看向不请自来的女儿。她的目光依旧冰冷,如同深潭,但在那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审视。她看到了徐念眼中那不同以往的神采——一种褪去了迷茫与挣扎后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
徐念走到轮椅前,没有像及笄礼上那样垂首,而是微微抬着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母亲那足以让无数北凉文武噤若寒蝉的注视。
她没有迂回,没有铺垫,直接跪了下来。
双膝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这个动作,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近乎仪式般的决绝。
徐渭熊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等待着。
徐念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她抬起眼,直视着母亲,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娘,我要去西楚。”
没有解释原因,没有诉说委屈,没有祈求同意。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一个已然做出的决定。
“……”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炭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窗外隐约的风声,此刻都显得格外刺耳。
徐渭熊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她那总是如同覆盖着北莽万年冻土般的眼神,此刻终于清晰地波动了一下。那波动之下,是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预料之中的了然?有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有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还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等待已久的……释然?
她看着徐念。看着这个她怀胎十月、在屈辱与绝望中生下的孩子;看着这个在她冰冷目光与严苛教导下,倔强长大的少女;看着这个心中藏虎、剑法诡谲,已然有了自己锋芒的……徐念。
十五年了。
从那个在铁门关风雪后被发现存在的、不该到来的生命,到如今这个跪在她面前,平静地说出要去西楚的及笄少女。
时光,仿佛完成了一个残酷的轮回。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从徐念在沙盘上推演出那条北莽骑兵路线开始,从她在演武场上展现出那不属于北凉、东越、西楚任何一派的剑法开始,从她发现那盒西楚胭脂和残破兵书开始……或许,从更早,从她第一次哭着问“我是谁”开始,命运的轨迹,就已经指向了那个方向。
西楚。
那个埋葬了无数恩怨情仇、承载着她不愿回首的过往的地方。
如今,也要成为她女儿追寻自身根源的宿命之地。
她能阻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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