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匠心智造传薪火(1/2)

秋末的寒霜来得比往年早了三日,像被北风揉碎的细盐,密密麻麻撒在额尔齐斯河谷的每一寸土地上。芨芨草的叶片裹着半透明的银边,秆子却还倔强地挺着深绿,风刮过脸颊时带着刚褪尽的秋燥,凉丝丝地钻进衣领,却又不至于冻得人缩脖子——正是北疆最适合开工的好时候。鹰嘴崖哨所旁的固定互市工地早已没了半分沉寂,连崖壁上栖息的几只鹰都被人声惊起,盘旋着掠过工地上空,翅膀剪开带着松脂香的风。

“让让喽!河西来的木料到咯!”河西驿道的三辆牛车“吱呀”作响地碾过冻土,车轮在地面压出两道深辙,辙印里还残留着未化的霜花。领头的驿卒叫王二,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依旧扬着红缨响鞭,“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拉车的黄牛打了个响鼻,鼻息喷出的白气在风里飘出半尺远,转眼又散成细雾。车斗里的松木码得比人还高,最上层的几根还带着新鲜的树皮,断口处的年轮圈清晰可数,一圈圈刻着河西林场的岁月。清冽的松脂香混着牛身上的干草味,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刚到工地边缘,早就候着的乌苏部落牧民就围了上来,达楞的弟弟巴图抢在最前,伸手拍了拍松木:“王大哥,这木够结实不?咱这互市可得经得住北疆的白毛风!”王二跳下车,从怀里摸出个旱烟袋,巴图立刻凑上前帮他点着:“放心!这是河西老林里长了二十年的青松,泡过桐油防蛀,别说白毛风,就是暴雪压顶都稳当!”说话间,七八名牧民已经挽起袖子,搬起松木往工地里走,松木撞在冻土上发出闷响,却不见半点裂痕。

刚卸下半车木料,东边就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像密集的鼓点敲在冻土上,地面都震出细碎的纹路。库勒部首领巴依一马当先,裹着件镶着灰狼皮边的皮袍,袍角还绣着细密的鹰羽纹样,帽檐上插着根雪白的鹰羽——那是他去年猎到的雄鹰尾羽,在部落里是勇力的象征。二十名青壮紧随其后,马蹄扬起的霜屑溅在他们的皮靴上,有的戴鹰羽小帽,有的腰间挂着兽骨佩饰,每人腰间都别着柄磨得发亮的木工凿,凿柄包着经年摩挲的牛皮,刻着的小鹰羽都泛出了包浆,最年长的青壮帖木尔手里还提着个木盒,里面装着祖传的刻刀。

“萧大人快看咱的手艺!”巴依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左脚踩着马镫轻轻一蹬,身体就旋着落在地上,皮袍上的狼毛抖落几片草屑。他大步上前,拍着胸脯的动作带着草原人的豪爽,笑意里露着白牙:“建互市是三族的饭碗!库勒人凿图腾刻了八代,我阿公当年给部落刻的鹰羽柱,到现在还立在老营地里,风吹日晒二十年,纹样都没模糊!这墙体雕活儿咱包了,保准让沙棘花攀着鹰羽,藤蔓绕着兽骨,比草原上的日出还好看!”说着他朝帖木尔递了个眼色,帖木尔立刻打开木盒,里面整齐码着五柄刻刀,刀刃闪着寒光,刀柄上刻着不同的图腾纹样。“这是咱库勒部的‘五代刀’,刻粗纹用这柄宽刃的,刻细花用这柄尖刃的,”巴依拿起一柄刻着半朵鹰羽的刀,“您看这刃口,是我爹用磨刀石磨了三个月才成的,刻鹰羽的绒毛都能分毫不差!”

林砚刚要开口回应,就被工地另一侧的号子声吸引了过去。不远处的地基场更沸腾,乌苏部落的达楞赤着胳膊,古铜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随着动作滚动——他刚从试种田赶来,手里还沾着点青稞的麦芒。库勒部落的阿木尔站在他对面,一左一右扶着半人高的石夯,石夯上还绑着根红绸带,是达楞妻子特意系上的,说能讨个“夯实地基稳当当”的彩头。阿木尔帽檐的鹰羽随着动作轻晃,额头上渗着汗珠,却笑得满脸通红。“嘿哟——夯哟!”达楞扯开嗓子喊号,声音像洪钟似的震得周围的霜花簌簌落,十几名牧民跟着应和,声音里带着各族的口音,却格外整齐:“嘿哟喂——夯呀夯!地基牢呀——家业旺!”喊到“旺”字时,众人齐齐发力,脚蹬冻土蹬出浅坑,身体往后倾成一条直线,石夯“咚”的一声砸在地基上,闷响震得地面发颤,扬起的尘粒在阳光里闪着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

夯地基的人群旁,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看热闹,达楞的儿子小巴图举着个迷你版的木夯,学着大人的样子喊号,夯得脚下的小土堆尘土飞扬,引得旁边的老人哈哈大笑。巴依的孙子小鹰羽则攥着个木雕的小鹰,蹲在地上在冻土上画图腾,画完还跑到达楞身边,举着小鹰问:“达楞叔,我画的鹰羽好看不?以后互市的墙上要刻这么大的!”达楞放下木夯,摸了摸他的头:“好看!等你再长大点,就跟着你阿公学雕刻,刻出的鹰羽肯定比他的还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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