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风暴前夜(1/2)

林园主宅三楼的露台上,林承志凭栏而立,身上那件深灰色的薄呢大衣在风中衣袂轻扬。

他手中捏着两封信。

左手,是一封盖着直隶总督府火漆印的加急密函,来自天津,李鸿章亲笔。

信纸是特制的浅黄色坚韧棉纸,字迹刚劲中透着一丝急切:

“承志台鉴:都察院弹劾事,经多方斡旋,暂以‘查无实据’、‘实业报国其心可嘉’为由压回。

然清流攻讦未歇,翁等同僚,仍以‘靡费’、‘逾制’相责。

朝廷对北洋拨款,较之去年再减三成。

水师维持,军官薪饷,舰船修缮,皆捉襟见肘。”

“前议军官工匠留学事,名单已定,然朝廷批复迟迟不下,恐生变数。

汝所献速射炮、潜艇诸图样,老夫已密交可信之员研议,然制成需时,远水难解近渴。”

“近得各方密报:日本向英订购之新舰,龙骨已铺,工期似有加快。

其国内‘征清’之论,甚嚣尘上,非止于浪人狂言,军部奏议亦多有流露。

东瀛磨刀霍霍,其声已闻。”

“时不我待!承志,汝在沪所筹诸事,需再加快!

军官留学,若朝廷程序迁延,可否先以‘商贸考察’之名,遣部分精干者秘密成行?

所需资费,可先从汝所设‘特别款项’中支取,容后补报。

速射炮等物,但有一线可能,务必早日见其实效!”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一切责任,自有老夫承担。

盼汝速复,切切!

鸿章手书。十月十八日。”

字里行间,是一位垂暮重臣在内外交困、时间紧迫下的焦灼与近乎孤注一掷的决断。

削减的拨款,拖延的批复,加速的日本,都像一根根绞索,勒在李鸿章的脖颈上,也通过这封信,传递到了林承志的手中。

右手,是另一封信。

信封普通,没有任何标记,是通过共济会东方支部最隐秘渠道送达的。

信的内容是用林承志与苏菲约定的、层层加密的密语写成,译出后只有寥寥数行,却比李鸿章的千言万语更令人心悸:

“樱花已非含苞,怒放只在朝夕。

井上敏夫于天津活动加剧,接触军官层级已升至管带级。

其以重利、美色、乃至‘东亚共荣’之虚言诱之,已有数人心生动摇。

海军军令部激进派已实际掌控联合舰队训练方向,战术完全针对北洋弱点。

其新舰‘吉野’号,预计明年春夏即可海试,较公开消息提前至少半年。”

“光明会‘渡鸦’(梅耶)与‘樱花’合作深化。

其对汝之破坏计划已启动:

欧洲关键零部件供应链遭系统干扰。

汝招募之德籍工程师施密特,其国内家人突遭‘意外’恐吓,恐生退意。

都察院弹劾案背后,亦有其资金与情报支持之影。”

“另,汝与‘宫中之梅’之联系,已被‘渡鸦’察觉,彼正设法深挖,意欲构陷大案。此线极度危险,务必斩断或极度谨慎。”

“最后研判:日本国内战争机器已全面加速,战争爆发之可能,比你我之前最坏预计,还要早一至两年。

风暴将至,速做万全准备!

勿回信。珍重。

——影”

“早一至两年……”林承志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将信纸边缘捏得皱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林园不算高的院墙,投向远方

夕阳正沉入西边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那血色浸染着上海滩高低错落的轮廓。

租界洋楼尖顶的剪影,华界低矮民居升起的袅袅炊烟。

更远处,黄浦江上如蝼蚁般移动的船只,以及江对岸浦东那片尚未开发的、荒凉的滩涂。

这片土地,这个国家,此刻正沉浸在这血色黄昏中。

大部分人依旧按照千百年的节奏生活着,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浑然不觉。

卖夜宵的小贩开始点亮气死风灯,茶馆里传出咿咿呀呀的苏州评弹,青楼楚馆渐次亮起暧昧的灯笼,巡捕房的印度巡捕懒洋洋地敲着梆子走过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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