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月下探牢(2/2)

“你闯入祭坛时,看到圣蝶,为何会失控?” 云岫换了个问题,目光紧紧盯着乾珘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乾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失控,只记得当时看到祭坛上的圣火,看到云岫身边飞舞的蓝蝶,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非要冲到她面前不可,仿佛只有靠近她,才能缓解那种莫名的焦躁。

“我不知道。” 乾珘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真挚,“只是看到你,看到那些蓝蝶,就觉得…… 必须靠近。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着我,告诉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说的 “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在这石牢的冷意里,显得格外可笑。

云岫沉默地看着他。她能看到他眼底的坦诚,没有丝毫的算计和伪装,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这种执着,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情欲,更像是一种血脉的召唤,一种跨越时空的羁绊。她忽然想起前圣女留下的《苗疆古记》里的一句话:“月蝶寻主,圣蝶引路,两蝶相遇,地脉复苏。” 难道…… 乾珘的出现,不是偶然?

“三日后,月圆之夜,我会在祭坛举行‘问神仪式’。” 云岫突然开口,打破了石牢里的沉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乾珘的心湖。

“问神仪式?” 乾珘重复着这四个字,眼里满是疑惑 —— 他从未听过这个仪式,却能从云岫的语气里,感觉到仪式的重要性。

“是苗疆最古老的仪式。” 云岫解释道,目光望向石牢外的月光,“主持仪式者,需以本命蛊为引,与祖灵沟通,询问吉凶。届时,你的命运,圣泉的命运,都会由祖灵裁定。”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仪式有风险。成功,或许能找到净化圣泉的方法,也能查清你的身世;失败,我可能会被祖灵的力量反噬,而你……”

“而我会怎样?” 乾珘急切地追问,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不怕自己出事,却怕云岫有危险。

“大概率会被盛怒的族人处死。” 云岫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岩刚长老本就主张杀你,若仪式失败,他会以‘外客闯祭、污染地脉’为由,要求按族规处置你。”

乾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不怕死,却怕自己的死会连累云岫 —— 若是族人杀了他,大晟朝必定会派兵来讨说法,到时候苗疆就会陷入战乱,而云岫作为圣女,首当其冲会被牵连。

“不!你不能冒险!” 乾珘猛地抓住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若真要有人承担责任,我来承担!你放我出去,我去跟岩刚长老解释,我去跟族人们道歉,哪怕是让我以死谢罪,我都愿意!”

云岫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异瞳里没有丝毫波澜。她知道乾珘的想法,却也知道,事情早已不是 “道歉” 就能解决的。岩刚长老要的不是道歉,是乾珘的命,是借乾珘的死,削弱她的权力;族人们要的也不是道歉,是圣泉的净化,是苗疆的安宁。这些,都不是乾珘一句 “以死谢罪” 就能换来的。

“你的生死,不由你决定,也不全由我决定。” 云岫打断他,语气依旧冰冷,“好好待在这石牢里,不要再惹事端。不要让你的亲卫再闯禁地,不要试图跟苗兵冲突,这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

说完,她不再看乾珘,转身准备离开。她的玄黑苗裙在月光下轻轻晃动,裙摆上的圣蝶纹像是活了过来,随着她的动作飞舞着。

“云岫!” 乾珘急切地喊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若…… 若仪式成功,我能否…… 留在苗疆?” 他知道这个请求很荒唐,苗疆从不留外客,可他还是想问,还是想抱着一丝希望 —— 哪怕只是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好。

云岫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山风裹着她的声音,飘进石牢里,清晰地落在乾珘的耳中:“苗疆,从不留外人。”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只留下月光在通道里铺成一道银带,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乾珘僵在原地,抓着栏杆的手无力地垂下。“从不留外人……”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连石牢的阴寒都感觉不到了。他看着通道拐角处,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云岫身上的气息 —— 淡淡的蛊草香,混着月光的冷意,却比石牢的石壁更冷,冷得他心口都发疼。

他慢慢走回石壁边,靠在上面,滑坐在地上。石面的冷意透过衣料渗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佩还是温的,却再也暖不了他的心。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想起月蝶部的传说,想起云岫那双左蓝右紫的异瞳,突然觉得,自己这场追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石牢外的月光依旧亮,透过透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方清辉。乾珘看着那方清辉,想起云岫站在月光里的样子,想起她蹙着眉探查他血脉的样子,想起她最后那句冰冷的话,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在大晟朝,哪怕是父皇去世,哪怕是被皇兄陷害,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可现在,在这冰冷的石牢里,在这远离家乡的苗疆,他却因为一个女子的一句话,哭得像个孩子。

“云岫……” 他哽咽着,将头埋在膝盖里,“我只是…… 想靠近你啊……”

石牢里很静,只有他的哭声,混着风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牢里回荡。牢门外的通道里,两名守牢的苗兵听到了哭声,却只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是苗疆的人,不懂中原亲王的悲伤,也不懂外客对圣女的执念,他们只知道,这个中原人是祸根,是需要严加看管的囚徒。

夜色越来越深,山风也越来越冷。乾珘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偶尔的抽噎。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云岫的样子,她的话,还有月蝶部的传说,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着,让他头痛欲裂。

他不知道,三日后的问神仪式会是什么结果;不知道云岫会不会有危险;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再跟她说一句 “对不起”。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网里的蝶,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的束缚。

石牢外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是子时的第四响。乾珘抬起头,看向透气窗。月光已经移到了石牢的另一侧,地上的清辉也变成了细长的一道。他知道,夜已经深了,离三日后的月圆之夜,又近了一步。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牢门边,透过栏杆的缝隙看向通道。通道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铺在地上,像是一条银色的路,通向未知的未来。他握紧了腰间的玉佩,心里默默祈祷着 —— 祈祷三日后的仪式能成功,祈祷云岫能平安,祈祷自己…… 能有机会,再看她一眼。

风又从透气窗钻进来,带着松针的冷意,却也带着一丝极淡的蛊草香 —— 那是云岫留下的气息。乾珘深吸一口气,将那气息吸进肺里,像是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他靠在牢门上,闭上眼睛,开始等待三日后的月圆之夜,等待那个能决定他命运的时刻。

而在通道的拐角处,云岫并没有走远。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听着石牢里传来的哭声,异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她知道乾珘的悲伤,也知道自己那句话有多伤人,可她不能心软 —— 苗疆的规矩不能破,外客的禁忌不能违,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乾珘的身世会带来什么,不知道他的血脉会引发怎样的变故。

她从袖中取出那根银针,看着针尾系着的清灵蛊虫卵。虫卵里的幼虫已经睡着了,却还在微微蠕动,像是在呼应着乾珘血脉里的气息。云岫的指尖轻轻拂过虫卵,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 三日后的问神仪式,她不仅要查清圣泉的净化之法,还要查清乾珘的身世,查清月蝶部的秘密。她要知道,乾珘的出现,到底是祸,还是福。

风裹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石牢里的哭声已经停了,只剩下夜的寂静,和月光的冷意。苗寨的夜,还很长;三日后的月圆之夜,还很远;而属于乾珘和云岫的命运,才刚刚开始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