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蛊初种(1/2)

月苗寨的晨雾总带着灵脉井特有的温润。乾珘在客舍竹楼的窗边醒来时,辰时的日头刚爬过香樟树梢,雾汽沾在窗棂的蛊蝶纹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竹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积成浅洼,映着檐角垂落的青铜蛊铃 —— 那铃是昨夜阿达送来的,铃身刻着 “安寝” 二字,是云岫特意嘱咐巫祝炼制的,风吹时铃响沉缓,能安神助眠。

他伸手摸向枕边的药包,纸包用麻线系着规整的菱形结,是云岫的手艺。拆开纸包,淡绿色的 “固本散” 粉末散发出清苦的草药香,混着一丝血露棘的微涩 —— 这是云岫用晨露调和的药粉,比前日多了几分温润。乾珘倒了半勺在陶碗里,冲入灵脉井水,药液泛着淡绿的涟漪,入口先是微苦,咽下后却在喉头回甘,经脉里那股温润的气流瞬间被唤醒,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游走,驱散了最后一丝晨起的慵懒。

“王爷,晨市的阿婆送来了酸浆粥。” 侍从轻叩竹门,端着一个黑陶碗走进来。碗里的粥是用月苗寨特有的香糯米熬的,掺了酸浆果汁,米粒泛着淡橙的光泽,还撒了些切碎的血藤叶,散发着酸甜的香气。“阿婆说,这粥能开胃,还能解瘴气,是特意给您熬的。”

乾珘接过陶碗,舀了一勺。酸浆果的酸甜中和了糯米的绵密,血藤叶的清苦又恰到好处地提味,口感层次分明。他想起昨日在市集上,阿婆蹲在摊位后,用竹勺搅动粥锅的模样,脸上满是慈祥 —— 月苗寨的寨民淳朴,虽对他这个外来者有好奇,却也带着不加掩饰的善意。

“去把给老族长的礼物取来,再备些清水,今日要仔细擦拭医典拓本的封皮。” 乾珘放下陶碗,吩咐道。昨日赵铁鹰送来的医典拓本,是用中原宣纸装裱的,边缘裹着绫锦,他担心路上沾了雾汽损坏,特意让侍从用灵脉井水拧干的布巾擦拭,再用油纸包好。药草种子则装在三个黑陶小罐里,罐身用朱砂刻着药草名称与种植方法,旁边还附了苗语注释,是他请寨中懂中原文字的老巫祝帮忙翻译的 —— 老族长年事已高,眼神不好,这样的标注能让他看得更清楚。

侍从很快取来礼物,乾珘仔细检查了一遍:医典拓本共五卷,分别是《伤寒杂论》《千金方》的孤本抄录,封皮用靛蓝蜡染布包裹,布面绣着 “医脉相传” 的字样;药草种子是紫丹参、白芨、重楼,都是中原特有的药草,能治疗跌打损伤、止血消炎,在苗疆极为稀有;还有一小盒中原产的朱砂,是用来批注医典的,比苗疆的朱砂更细腻,颜色也更鲜亮。

“赵铁鹰那边,可有消息?” 乾珘问道,指尖摩挲着陶罐上的朱砂字迹。

“赵统领说,昨夜石龙的手下又与外寨人接触过,这次是在寨西的破庙,外寨人给了他一块刻着鬼面纹的木牌,还交了一个黑色的布包,像是蛊卵。” 侍从压低声音,“赵统领已经派人盯着那块木牌,还查了破庙的痕迹,发现那里有腐心蛊的卵壳。”

乾珘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鬼面纹木牌,是黑巫教的信物,看来石龙与黑巫教的勾结已越来越深。他叮嘱道:“让赵铁鹰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查那块木牌的用途,还有黑色布包的去向。”

“是!”

收拾妥当,乾珘带着侍从出门。晨雾已渐渐散去,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晨市上热闹非凡,寨民们提着竹篮往来,吆喝声、铜子碰撞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卖蜡染布的阿苗蹲在摊位后,正用竹针修补布面上的纹路。她织的蜡染布是月苗寨最好的,布面用灵脉井水浸泡过,既防潮又耐磨,上面的蛊蝶纹是用蜂蜡手绘的,再染以靛蓝,花纹清晰灵动。见乾珘走来,阿苗抬起头,笑着打招呼:“乾珘公子,要去拜访老族长吗?老族长今早还在灵脉井旁晨祭呢,说今日的井水格外清。”

“多谢阿苗姑娘告知。” 乾珘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摊位上的一块布上 —— 布面绣着紫星兰,与云岫竹楼外的那株很像,“这块布,是新织的?”

“是啊!” 阿苗拿起布,脸上满是骄傲,“这是用云丝草混着麻线织的,软和得很,还能防蚊虫。我本想送给圣女,可她总说用不上,公子若是喜欢,我便宜些卖给您?”

乾珘心中一动,想起云岫素白的苗裙,若是配上这紫星兰的蜡染布,定会更显清雅。他点头道:“好,我买了,麻烦阿苗姑娘包好,稍后让侍从过来取。”

阿苗喜出望外,连忙用油纸将布包好,还额外送了一块绣着蛊蝶纹的帕子:“公子是圣女的朋友,这帕子送给您,擦汗用。”

离开晨市,沿着青石板路往老族长的竹楼走去。路上遇到药农阿木,他背着药篓,里面装着刚采的血露棘,叶片上还沾着晨露。“乾珘公子,要去见老族长?” 阿木笑着问道,“老族长今早晨祭时,还念叨您呢,说您送的医典定是好东西。”

“只是些薄礼,希望能对寨中有用。” 乾珘说道,目光落在药篓里的血露棘上,“这些血露棘,是要送给圣女的?”

“是啊!” 阿木点头,“圣女说今日要炼制清灵蛊,需要新鲜的血露棘露水,我特意早起去后山采的,这露水还热乎着呢。” 他掀开药篓盖,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白玉瓶,瓶身刻着 “储露” 二字,是云岫常用的器具。

乾珘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云岫虽清冷,却始终记挂着寨民的安危,炼制清灵蛊是为了净化瘴气,保护寨民。他叮嘱道:“后山瘴气重,阿木师傅也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毒虫,记得用醒神草的粉末驱虫。”

“多谢公子关心!” 阿木笑着道谢,背着药篓匆匆离去。

老族长的竹楼在寨中央的高地上,比其他竹楼更宽敞,用的是百年楠木搭建,柱脚缠着浸过朱砂的藤绳,绳上挂着历代族长的兽骨符,是部族权力的象征。竹楼外的空地上,种着几株古老的榕树,树干上缠着血藤,藤叶间挂着蛊铃,风过时铃响,带着祖灵庇佑的意味。

老族长已在竹楼前等候,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麻布长袍,袍角绣着 “祖灵护寨” 的纹样,腰间系着银质蛊铃带,铃铛上刻着他的名字 “木坤”。见乾珘走来,老族长笑着迎上前,手中握着一根楠木拐杖,杖头镶嵌着一块墨玉,是历代族长传承的信物。

“乾珘公子,一路辛苦。” 老族长的声音洪亮,带着岁月的厚重,“快请进,我已备好了米酒,是用去年的香糯米酿的,还温着呢。”

乾珘躬身行礼:“老族长客气了,晚辈叨扰,还望海涵。” 他递过礼物,“这些薄礼,不成敬意,希望能对寨中的医术传承有所帮助。”

老族长接过礼物,打开油纸包,看到医典拓本时,眼中闪过惊喜:“这是《伤寒杂论》的孤本?老朽年轻时曾在中原见过残卷,没想到今日能得全本,公子真是有心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拓本,手指拂过字迹,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稀世珍宝,“这些注释,还是苗语的,公子考虑得真周到。”

“老族长过誉了。” 乾珘说道,“月苗寨的蛊术医术自成体系,中原的医典或许能提供些新思路,也算两地文化的交流。”

老族长笑着点头,引乾珘走进竹楼。竹楼内的布置简洁却庄重:北墙挂着一幅兽皮祖灵图,图上画着月苗寨的始祖,手持蛊杖,身边跟着蛊蝶与蛊蛇,是用矿物颜料绘制的,颜色虽有些褪色,却依旧威严;东墙摆着一排木架,上面放着蛊经抄本、医典、蛊具,还有一些兽骨化石,是历代族长收集的;中央的竹桌上,放着一个青铜酒壶,旁边是两个陶碗,壶身上刻着 “待客” 二字。

老族长给乾珘倒了一碗米酒,酒液呈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米香。“尝尝,这是我们月苗寨的待客酒,用灵脉井水酿的,喝了能驱寒。” 他举杯,“老朽代表月苗寨,多谢公子的厚礼。”

乾珘举杯回敬,喝了一口米酒。酒液温热,入口绵柔,带着一丝清甜,没有中原烈酒的辛辣,却后劲十足,喝下去后,腹中泛起一股暖意,驱散了晨雾的凉意。

两人坐在竹椅上,闲聊起来。老族长询问了中原的医术传承、风土人情,乾珘一一作答,言语间既不张扬,也不谦卑,恰到好处地展现着中原文化的底蕴,却又不显得傲慢。老族长偶尔会提及月苗寨的历史,说起百年前黑巫教入侵,圣女带领寨民反抗的往事,语气中带着对先祖的敬畏,也带着对部族未来的担忧。

“如今寨中虽平静,却也暗流涌动。” 老族长放下酒碗,目光变得深邃,“石龙那孩子,野心太大,总觉得自己的祖上出过圣女,便觊觎现在的位置。公子是外来者,看得更清楚,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乾珘心中了然,老族长这是在试探他的立场。他沉吟片刻,说道:“老族长,晚辈虽初来乍到,却也看得出,月苗寨的安稳,在于‘和’—— 祖灵庇佑,圣女守护,寨民同心。石龙若真为寨民着想,便该明白,内乱只会让外敌有机可乘。晚辈以为,老族长不妨多留意他的动向,同时加强寨中的戒备,尤其是禁地与灵脉井,这两处是寨中的根本,不能有失。”

老族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乾珘的回答既没有直接指责石龙,也点明了要害,还给出了可行的建议,既展现了智慧,也没有越界干涉寨内政事。他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是。老朽已让巫祝加强禁地的蛊阵,还派了勇士守在灵脉井旁,只是…… 云岫那孩子,性子太清冷,不懂得变通,怕是会被石龙算计。”

“圣女心细,且巫力深厚,定能应对。” 乾珘说道,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维护,“晚辈也会多加留意,若有异常,定会及时告知老族长。”

老族长看着乾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已看透人心,乾珘对云岫的维护,绝非普通的朋友之谊。他没有点破,只是笑着说道:“有公子帮忙,老朽便放心了。云岫那孩子,自小就孤独,身边只有阿达陪着,若能有个知心人,也是她的福气。”

乾珘心中一动,老族长这话,是在暗示他可以靠近云岫?他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米酒,掩饰着心中的波澜。

从老族长处出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榕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与蜡染布的靛蓝气息。乾珘没有立刻回客舍,而是沿着小径,不知不觉走到了通往云岫竹楼的方向 —— 他想看看那株血露棘,也想…… 再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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