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雨欲来(1/2)

暮色像一张浸了墨的粗麻布,从月苗寨后山的香樟林上空缓缓垂落,将整座寨子裹进渐浓的凉意里。祭坛顶端的青铜图腾柱,在残阳的最后一缕金辉中泛着冷光,柱身缠绕的蛊蛇纹仿佛活了过来,蛇眼嵌着的玛瑙石映着暮色,像极了蛰伏的野兽,正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的密林。

石长老拄着那根百年楠木拐杖,站在祭坛最高处的青石板上。拐杖杖身刻满了古苗文,是历代长老传承的 “护寨咒”,杖头镶嵌的墨玉有一道细微裂痕 —— 那是二十年前对抗黑巫教分坛时,被鬼面巫的毒刃所伤留下的印记。此刻墨玉正泛着极淡的灰光,是 “邪气逼近” 的征兆,与他方才收到的密报相互印证。

“长老,” 巫祝老木提着一个黑陶蛊罐,喘着气爬上祭坛,银叶冠上的银片随着步伐 “叮当” 作响,“禁地方向的‘噬蛊阵’已加固完毕,巫祝们用‘朱砂蛊’的分泌物重新画了符纹,还在阵眼处埋了三枚‘镇邪骨’—— 是去年冬猎时打死的黑甲兽腿骨,浸过七七四十九日的艾草汁,能镇住低阶阴蛊。”

石长老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看向老木手中的蛊罐 —— 罐身刻着 “守阵” 二字,里面装着 “引蛊香” 的原料,是防备黑巫教用邪蛊破阵的后手。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杖头的墨玉,指尖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那是邪气与墨玉灵力相冲的反应:“密报说,废弃寨落的祭祀台上,有‘血祭’的痕迹?”

“是!” 老木的声音沉了下去,银叶冠的银片停止了晃动,“去探查的阿青说,祭祀台是用青石砌的,上面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血迹里混着蛊虫的甲壳 —— 是‘腐心蛊’的壳,边缘有黑巫教特有的鬼面纹。还有三具村民的骸骨,摆放成‘三才阵’的样子,头骨上刻着‘献灵’的古苗文,显然是用来召唤邪灵的。”

石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拐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发出 “笃” 的闷响:“黑巫教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月圆之夜,云岫要入禁地修行,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想趁禁地巫力最弱时,抢圣物、伤圣女。” 他抬头望向禁地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在暮色中像一团化不开的墨,“通知岩峰,让他把勇士队分成三队:一队守祭坛,护着云岫入禁地前的安全;二队守寨门,防止黑巫教从正面突袭;三队守禁地外围的血藤林,那里是蛊阵的薄弱处,最容易被突破。”

“是!” 老木连忙应下,转身就要走,却被石长老叫住。

“等等,” 石长老从袖中取出一块兽骨符,符上刻着 “通灵” 二字,是用初代圣女的随身兽骨制成的,“把这个交给云岫,让她带在身上。禁地深处的‘祖灵殿’,只有用这符才能唤醒祖灵的庇佑。告诉她,明日入禁地后,先去祖灵殿祭拜,再行修行,万不可急功近利。”

老木接过兽骨符,符身泛着温润的光,触手生暖 —— 这是祖灵灵力的征兆。他小心翼翼地将符放进怀里,躬身行礼后,快步走下祭坛,银叶冠的 “叮当” 声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石长老独自留在祭坛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夜风卷起他深褐色麻布长袍的衣角,袍角绣的祖灵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想起五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年轻勇士时,跟着先父对抗黑巫教的场景 —— 那时的黑巫教还没这么猖獗,祭祀用的不过是牲畜的血,如今却敢用活人献祭,可见这些年他们的势力增长得有多快。

“父亲,若您在天有灵,一定要护佑月苗寨……” 他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拐杖上的古苗文,那些刻痕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承载着历代长老的守护之责。

此时的祭坛下方,纳兰云岫正跪在青石案前,检查明日入禁地所需的器物。案上的器物摆放得整整齐齐,按 “法器 - 蛊虫 - 祭品” 三类分开:法器类有《月苗蛊经》(摊开在 “禁地修行” 章节,书页夹着一片风干的金曦草叶做标记)、祖灵佩(墨色玉佩被擦拭得发亮,初代圣女的肖像清晰可见)、青铜匕首(柄上缠着浸过朱砂的藤绳,刃身淬过 “醒蛊液”,能斩邪祟);蛊虫类有黑陶蛊罐(里面是沉睡的净白玉蛊,罐口红布绣着 “护主” 蛊纹)、银质小盒(装着缠丝蛊卵,盒底垫着云丝草,保持卵的活性)、竹制虫笼(里面是醒魂蛊,虫笼编着 “引灵” 纹样,防止蛊虫走失);祭品类有三碗糯米(用灵脉井水浸泡过,米粒泛着淡金色)、一小碟血藤花蜜(装在陶碟里,是祖灵喜欢的祭品)、一束新鲜的紫星兰(是阿木今早送来的,说 “圣女入禁地,带束花能安神”)。

她拿起黑陶蛊罐,指尖泛起极淡的蓝光,巫力缓缓渗入罐中。罐内的净白玉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轻轻颤动了一下,罐口的红布微微隆起。她用苗语轻声念着 “唤醒咒”:“吾以圣女血,唤白玉灵;明日赴险地,护我亦护寨……” 咒语声落,蛊罐的温度微微升高,这是净白玉蛊苏醒的征兆 —— 明日入禁地,这只蛊虫将是她最重要的护身力量。

接着,她翻开《月苗蛊经》,目光落在 “禁地灵脉” 的记载上:“禁地深处有灵脉,脉眼处为因果池,池水能映前世今生,需以圣女精血、祖灵符、月圆月华为引,方可显影。若遇血脉诅咒,可观池中山河,寻本源之解。” 这段文字是用朱砂写的,字迹比其他章节更潦草,显然是某位圣女在紧急情况下增补的。她指尖抚过字迹,心中想起乾珘那双带着百年孤寂的眼睛 —— 他的诅咒,是否真能在因果池中找到解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便立刻收敛心神,指尖的蓝光微微晃动 —— 又走神了。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案上的青铜匕首,在左手食指上轻轻划了一道小口,鲜红的血珠渗出。她将血珠滴在祖灵佩上,玉佩瞬间泛起红光,初代圣女的肖像仿佛活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淡金色的光 —— 这是 “血脉认证” 的仪式,证明她是正统圣女,明日入禁地,祖灵才会认可她的祭拜。

“圣女,” 木婆婆提着一个竹篮走进来,篮里装着一件新的素白巫袍,“这是我连夜赶制的,袍角绣了‘护灵蛊纹’,用云丝草混着你的头发织的,能增强巫力的防御。明日入禁地,换上这件吧。”

纳兰云岫接过巫袍,布料柔软亲肤,袍角的蛊纹细密工整,每一针都透着木婆婆的心意。她轻声道谢:“多谢婆婆。”

木婆婆笑着摇了摇头,银叶冠的银片 “叮当” 作响:“跟婆婆客气什么。对了,石长老让老木送来的兽骨符,你收好了吗?那符可是宝贝,能唤祖灵庇佑,明日入禁地,千万记得带在身上。”

“收好了。” 纳兰云岫从怀中取出兽骨符,符身还带着她的体温,“婆婆放心,明日我会按长老的叮嘱,先去祖灵殿祭拜。”

木婆婆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紫星兰上:“这花是阿木送的?那孩子有心了。明日入禁地,带在身边也好,紫星兰能安神,还能驱避低阶阴邪,比带醒魂蛊方便。” 她说着,伸手拂过花瓣,花瓣上的露珠轻轻滴落,在青石案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纳兰云岫看着紫星兰,心中忽然想起乾珘在市集递花时的模样 —— 他穿着青布长衫,笑容温和,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像个普通的中原公子,而非那个带着百年诅咒的神秘人。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下去:明日入禁地,关乎月苗寨安危,不能再想这些无关之事。

此时的寨西客舍,乾珘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陶锅,锅里熬着草药。陶锅是他从市集买来的,锅底刻着 “熬药” 二字,是月苗寨特有的药锅,能均匀导热,不破坏草药的药性。锅里的草药有三种:血藤叶(切碎,取其止血镇痛之效)、醒神草(整株,保神志清醒)、幽荧草根须(磨成粉,增强药效),这是他根据母亲手札里的 “激发剂” 配方调整的,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屏蔽痛感,适合明日混乱时使用。

药香弥漫在竹楼里,混合着窗外夜光藤的淡香,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他用竹勺轻轻搅动锅里的草药,药液渐渐变成深绿色,表面泛起细小的泡沫。他将陶锅从火上取下,放在竹架上冷却,然后拿起旁边的竹筛,将药液过滤到一个小瓷瓶里 —— 瓷瓶是他从江南带来的,瓶身刻着兰花纹,瓶口用软木塞封着,能防止药液挥发。

过滤完药液,他拿起瓷瓶,对着月光看了看 —— 药液清澈,没有杂质,药效应该能达到预期。他将瓷瓶放进怀中,贴身存放,然后拿起床上的黑色夜行衣 —— 这是用中原乌蚕纱制成的,纱线细如发丝,织成的布料轻薄却不透光,叠起来能放进掌心,穿在身上几乎没有重量,还能隔绝体温,避免被黑巫教的人用 “热感蛊” 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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