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针渡厄(2/2)
冰与火,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相遇!
“呃啊 ——!” 乾珘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丹田处如熔岩沸腾,灼热的气息疯狂冲击着经脉;而背心处则似坠入冰窟,冰冷的气息顺着金针构建的路径,与燥热感激烈碰撞。经脉仿佛被撕裂又重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摆,眼前闪过无数碎片 —— 中原王府的梨花、母亲临终的笑容、月苗寨的晨雾……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了他的肩颈。是纳兰云岫!她的指尖泛着浓郁的巫力,顺着肩颈的穴位注入,像一道坚固的锚,将他即将飘离的意识牢牢固定。
“莫要昏睡!”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是乾珘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失态的语气,“守住心神,意识交融时,莫要抗拒记忆碎片 —— 那是冰翼蚕的伴生蛊‘灵犀蛊’所致,能让你窥见我的过往,也能让我感知你的气息。唯有彼此信任,才能让蛊力相融。”
意识交融?乾珘心中巨震,却无暇细想。此刻的他,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 那是纳兰云岫的记忆。
他看到年幼的她,约莫五岁,被前代圣女带入 “蛊训洞”。洞内漆黑一片,只有壁上的夜光藤泛着淡绿的光,地上爬满了毒蝎、蜈蚣、铁线蛇,发出 “沙沙” 的声响。前代圣女将一枚蛊卵放在她手中,冷漠地说:“三日之内,让它孵化,否则,你便留在洞中,与蛊虫为伴。” 年幼的她握着蛊卵,指尖颤抖,却不敢哭泣,只能蜷缩在洞角,用体温温暖着蛊卵,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看到十岁的她,第一次成功炼制出清灵蛊。寨民们围在她身边,眼神里满是敬畏,却无人靠近。阿苗的母亲拉着阿苗,躲在远处,低声说:“离她远点,她是被蛊神选中的孩子,身上带着邪气。” 她站在人群中央,手中捧着装着清灵蛊的陶罐,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却只觉得孤独,像被整个世界抛弃。
他看到十五岁的她,继任圣女的那夜。老族长为她戴上祖灵佩,阿达跪在她面前,举起右手,用银刀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陶碗中,发誓终身守护她。她站在祭坛上,望着寨民们跪拜的身影,望着远处的群山,低声吟唱着古老的苗歌,没有歌词,只有绵长的调子,在夜色中回荡,孤独得令人心碎。
这些记忆碎片一闪而逝,却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与他正在承受的肉体痛苦交织在一起。原来,她的 “无情” 并非天生,而是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夜中,被责任与误解一点点磨砺、冰封而成。她不是没有情感,只是将情感藏在了最深的心底,不敢显露,也不能显露。
“云岫……” 乾珘轻声呢喃,意识在痛苦与共鸣中挣扎。他忽然明白了,这场金针渡穴,不仅是身体的救治,更是心灵的靠近。他与她,一个是三百年孤独的中原王爷,一个是被命运束缚的苗疆圣女,在这一刻,借着蛊力与意识的交融,找到了彼此的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冰火交织渐渐平息。那股燥热与冰冷的气息开始融合,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所过之处,破损的经脉被修复,滞涩的气息被疏通,连他体内那股三百年长生带来的阴寒气息,也被冰翼蚕吞噬殆尽,只余下清灵蛊的药力,化作护体之气,萦绕在经脉周围。
乾珘如同虚脱般,瘫在竹椅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纳兰云岫正站在他面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异瞳中满是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她的巫袍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真实的脆弱。
“成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是乾珘第一次看到她笑 —— 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瞬间照亮了整个竹楼。她伸出手,开始逐一取下他身上的金针,动作比下针时更轻,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乾珘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感受着体内新生的气息 —— 那气息中,有清灵蛊的温润,有冰翼蚕的清凉,还有一丝纳兰云岫的巫力,三者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联结。他忽然觉得,三百年的孤独,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他不再是那个漂泊无依的王爷,而是找到了一个能与他灵魂共鸣的人。
“多谢。”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这两个字,不仅是感谢她的救治,更是感谢她让他看到了她的内心,让他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纳兰云岫取下最后一根金针,将其放回紫檀木针囊。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三日之内,勿动真气,好生休养。我会让阿达送药过来,每日一剂,固本培元。”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显然也消耗极大,却还是强撑着,整理着桌上的器具。
乾珘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冲动。他想伸手帮她,想告诉她不必如此坚强,想让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会陪她一起面对寨中的暗流,面对未知的命运。可他终究没有动 —— 他知道,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而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阿达走进来,看到乾珘没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对着纳兰云岫比划着手势,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纳兰云岫摇了摇头,示意他先扶乾珘去内室休息。
阿达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乾珘,动作轻柔,生怕碰伤他。乾珘靠在阿达的身上,回头看了一眼纳兰云岫 —— 她正坐在竹椅上,望着窗外的晨雾,背影依旧孤独,却又多了几分释然。
内室的矮榻上铺着雪蛊兽的皮毛,柔软而温暖。阿达将乾珘放在榻上,盖上一件带着淡冷香的披风 —— 那是纳兰云岫的披风,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比划着手势,示意乾珘安心休息,才转身离开。
乾珘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体内的温和气息缓缓流转,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知道,这场金针渡厄,不仅治愈了他的身体,更在他与纳兰云岫之间,种下了一颗名为 “羁绊” 的种子。
而此刻的外室,纳兰云岫正坐在竹窗边,看着内室的方向。她拿起那个墨玉盒,里面的冰翼蚕已经陷入沉睡,翅膀上的荧光渐渐黯淡。她指尖泛着巫力,轻轻拂过盒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疲惫,有欣慰,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知道,从金针渡穴成功的那一刻起,她与乾珘的命运,便再也无法分割。月苗寨的暗流依旧汹涌,石龙的野心,黑巫教的威胁,都在暗处窥伺。可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那个来自中原的王爷,会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竹窗,洒在竹楼内,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刚刚开始的、跨越族群与命运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