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天恩(1/2)

贾珝踩着脚凳,下了那辆看似朴素、内里却天威凛然的马车。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街面,午后略显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竟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方才车厢内那番关于盐政的奏对,字字千钧,耗神费力,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自骨髓里透出,腿脚都有些发软,险些一个踉跄。

一直侍立在车旁的那位中年内侍,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声音依旧是那般尖细柔和:“贾公子,仔细脚下。”

贾珝借力站稳,心中对这内侍的观感又深了一层。此人察言观色、体贴入微,能在御前伺候的,果然都不是简单角色。他连忙拱手,语气诚恳地道谢:“有劳公公照应。”说话间,他动作极其自然流畅,仿佛只是整理衣袖,一只手掌已悄然探入自己袖中,指尖夹着一张早已备好的、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不着痕迹地滑入了那内侍宽大的袖袍之内。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若非刻意盯着,绝难察觉。

那内侍,正是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他感受到袖中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张,脸上那原本公式化的笑容瞬间真切了几分,如同春水化开了薄冰。他并未推辞,也未声张,只是扶着贾珝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即松开,低声道:“公子客气了。路上慢行。”他心道,这贾家三郎,年纪不大,处事却如此老道圆熟,竟懂得这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且出手大方,不似那些迂腐书生。这份“谢意”,他收得舒坦,对贾珝的印象也愈发好了。

“多谢公公。”贾珝再次道谢,这才转身,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向着不远处的荣国府角门走去。他的背影在戴权看来,依旧挺拔,但步履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显是方才在御前耗费了极大的心神。

戴权目送他走出一段,方才收敛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登上马车。

车厢内,兴隆帝依旧靠坐在软垫上,手中已换了一本新的奏折,朱笔悬停,似乎正在批阅。车内龙涎香的清冷气息依旧,仿佛方才那场足以影响许多人命运的对谈从未发生过。

戴权躬身,轻声请示:“主子,时辰不早了,可要起驾回宫?”

兴隆帝并未抬头,目光仍停留在奏折上,却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那小子,刚才可是给你好处了?” 他虽未抬眼,却似对车外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戴权心中一震,暗道圣人明察秋毫,面上却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躬身更深,老实回道:“回主子的话,不敢瞒圣人,贾公子……确是给了奴才一点茶水钱。”他不敢说具体数额,只以“茶水钱”含糊带过。

“哼,”兴隆帝闻言,竟轻笑出声,终于放下了朱笔,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这个臭小子!年纪轻轻,这套路倒是玩得娴熟,真如同那些在官场上浸淫了数十年的老泥鳅一般了!滑不溜手!”

他这话听着像是责备,但语气中却并无多少怒意,反而带着几分对晚辈机灵劲的调侃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在兴隆帝看来,贾珝此举,并非简单的行贿巴结,更像是一种谨慎的“结善缘”和遵守某种潜在规则的表现。懂得这些,未必是坏事,至少说明他不迂腐,通世情,知道在这波谲云诡的官场和权力中心该如何自处与经营。

笑骂过后,兴隆帝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他目光扫过车内陈设,最终落在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枚佩玉上。那玉质地上乘,温润莹白,雕着简洁的云纹,并非帝王规制的龙纹,更显清雅。他解下那枚玉佩,拿在手中摩挲了一下,递向戴权,吩咐道:“一会你去追上那小子,把这玉拿给他。就说是朕赏的,让他好生学业,莫要懈怠,朕……后面还会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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