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谁是兄谁是弟（2/2）

黛玉惊得回头，见是湘云，抚着胸口嗔道：“好你个云丫头！莫非真是那猫儿托生的不成？走路连个声响也无，专会唬人！”说着便要将画纸收起。

史湘云哪里肯依，一把按住画卷，连珠炮似的追问：“好姐姐，快告诉我，这画的是谁？我瞧着好生面熟，又想不起是哪家的人物。”

黛玉粉颊微晕，眼神闪烁，只推诿道：“不过信笔涂鸦，心中偶得的一个影像罢了，哪里就是谁了？偏你眼尖，问个不休。”

薛宝钗见黛玉窘迫，含笑上前，轻轻将湘云从黛玉身边拉开，解围道：“快饶了你林姐姐吧，她那脸皮薄，禁不得你这般盘问。再闹，仔细她恼了，下回连门也不让你进。”说着，便将犹自不甘的湘云按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

三人这才重新叙礼坐下，紫鹃早已沏上新的龙井茶来。史湘云呷了口茶，眼珠一转，又想起新话头，兴致勃勃道：“方才去看宝二哥，可算是瞧真切了那位张举人的模样！果真如传闻一般，品貌端正，言谈举止也极是斯文有礼呢！”

黛玉听了，抿嘴一笑，打趣道：“怎地？莫非你也学那方才扒在我身上的样子，去扒着人家瞧了不成？”

宝钗也笑着接口：“快别提了，云丫头方才那模样，真应了林妹妹的话。人家一来，她就像见了猫儿的鼠儿，‘哧溜’一下就躲到我身后去了，连个正经的见面礼也未曾行得，只敢偷偷打量。”

史湘云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满面飞红，又羞又臊，撅起嘴道：“你们……你们就合伙儿欺负我！”说着，扭过身子，假装生气起来。

宝钗见她如此，忙柔声哄道：“好妹妹，快别恼，我们跟你说笑呢。”又亲自拈了一块她素日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递到她手里。史湘云原是小孩心性，见有台阶下，又有爱吃的点心，那点子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复又眉开眼笑起来。

“不过说起来，”湘云嚼着糖糕，含糊不清地又挑起话头，“三哥哥如今是愈发能干了……”

黛玉放下茶盏，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你们想啊，”湘云咽下点心，扳着手指头数道，“他不但结交了张举人那样有学问的朋友，这回宝二哥惹出这般祸事，也多亏了他从中转圜，才没被衙门里那些差役纠缠，不然，只怕更要闹得满城风雨了。”她已知晓宝玉挨打的前因后果，对贾珝处理此事的手段颇为佩服。

薛宝钗闻言，也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确实如此。有时瞧着，珝兄弟行事反倒更似兄长，思虑周详，处处妥帖。宝兄弟嘛……”她话未说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未尽之语，黛玉与湘云皆已明白。

黛玉也轻声道：“珝表哥向来如此，办事是极稳妥的。”

史湘云听得有趣，异想天开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当年接生的婆子搞错了，把三哥哥生成了二哥哥，把二哥哥生成了三哥哥……哎不对不对，”她自己也觉得这想法荒谬，越说越乱，引得黛玉和宝钗都忍不住掩口轻笑。

笑过之后，宝钗正色道：“虽是玩笑话，但珝兄弟确比寻常同龄人更显沉稳周到。”

“这回也是该给他一个教训，”黛玉接口道，她说的自然是宝玉，“叫他再不敢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胡闹。”

宝钗想起一事，问道：“你今儿个怎么没过去瞧瞧？方才宝兄弟还念叨你呢，说林妹妹怎么不来。”

黛玉神色如常，只淡淡道：“昨儿已去探过了。既是他自己不听珝表哥劝诫，如今吃些苦头，长长记性，也是应当的。”她言语间并无多少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道理。

薛宝钗见她如此，心中亦是一动，点头称是。细想起来，此事根源还在自家哥哥薛蟠身上，若非他拉着，宝玉未必会去那等地方。思及此，宝钗心中暗叹，只觉回去后定要再好生规劝兄长一番。转念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心境，竟与珝兄弟相似，都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兄长需要时时操心。这念头一生，不免又是一阵无声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