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识字(2/2)

“小孩,你这柴胡品相差,晒得也不够干,就这个价。”山娃攥着拳头,小脸憋得通红,他想争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需要那几枚铜钱,最终,还是松开了紧咬的嘴唇,默默地接过那少得可怜的铜板,积累生存与学习的微薄资本。

怀揣着卖药换来的、带着汗水和屈辱的几枚铜钱,山娃鼓起勇气,走向了小镇尽头那间传出朗朗读书声的乡塾。

他不敢从正门进去,因为交不起那昂贵的学费,他只能绕到屋后,找到一扇敞开的支撑窗户,躲在窗台下冰冷的泥地里,竖起耳朵,贪婪地捕捉着塾师教授的每一个字的读音,每一句文章的意思。

寒风刮过,他冻得瑟瑟发抖,里面学童的嬉闹声,塾师的戒尺声,都清晰可闻。有调皮的孩子发现了他,朝他扔小石子,低声骂他“小叫花子”,山娃把脸埋在膝盖里,感到一阵火烧般的羞耻,他想起了爷爷的嘱托,想起了那本牛皮册子,他死死咬着牙,没有离开,他承受着寒冷与羞辱,换取学习知识的机会。

傍晚归来,他顾不上疲惫,立刻用买来的最便宜的毛边纸和墨块,将白天“偷听”来的字,连同自己对牛皮册子的理解,一遍遍摹写,那些字依旧歪斜,却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正。

他将新学的字与册子上的药名、药性对照,仿佛在进行一场与爷爷跨越时空的对话,当他第一次完全凭自己认全了“七叶一枝花,毒蛇咬了它当家”这行字时,泪水瞬间涌满了眼眶,那不是悲伤,而是认识文字后的喜悦。

他付出的所有代价——凌晨的寒冷、肩膀的疼痛、市集的冷眼、窗台下的羞辱——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照亮前路的光,他知道,他正一点点地,朝着爷爷期望的那座“山”,艰难地攀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