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以为我放下了(2/2)
他能救何小萍于文工团的倾轧,但他救不了千千万万个像何小平父亲那样的普通人人,救不了那些年被践踏的尊严、被摧毁的家庭、被扭曲的人性。
那不是“时代的洪流”这么诗意的说法所能概括的。那是一张由无数具体的人、具体的心编织成的巨网——有恶意的煽动,有盲从的狂热,有懦弱的沉默,有利己的背叛。是这些具体的人心,吞没了良知,吞没了理性,吞没了像他这样的普通人。
不知过了多久,何小萍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压抑的抽泣。她从刘峰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厉害,脸上泪痕狼藉,却有一种奇异的清澈。
“对不起……”她哑着嗓子说,想从他怀里退开。
刘峰没有松手。他捧起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动作珍重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来都不是你。”
何小萍望着他,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痛哭,而是一种释然的流淌。她靠回他肩上,轻声说:
“我好了。真的好了。”
她在父亲的墓前,在那个她最爱也最懂她的人怀里,终于完成了与过去、与伤痛、与自己的和解。那些委屈不必再压抑,那些眼泪不必再隐藏。她可以承认父亲的存在,承认那段历史的存在,然后带着这份承认,继续向前走。
“爸,”她转头看向墓碑,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你看见了吗?我过得很好。我在跳舞,在演戏,在做我喜欢的事。还有……”
她握住刘峰的手,十指相扣:
“这个人叫刘峰。他对我很好。以后,他会一直陪着我。”
秋风拂过陵园,柏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又像一句温柔的应答。
回程的路上,何小萍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脸上,温柔得像一个吻。
刘峰将车开得很慢,很稳。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涌起一种沉静的温暖。
前世,他错过了她太多眼泪,太多沉默的夜晚,太多欲言又止的时刻。这一世,他终于赶上了——赶上了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可以哭泣的怀抱;赶上了在她终于决定放下时,成为那个见证者和同行者。
车子驶进北京城时,华灯初上。长安街的车流汇成一条光的河流,奔向各自的归处。何小萍醒了,揉了揉眼睛,看向刘峰:
“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
“我饿了。”她说,语气里有种久违的轻松。
“想吃什么?”
“炸酱面。要很多黄瓜丝那种。”
刘峰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