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头(2/2)
老头取回铜镜,是你。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记得你外婆说过的话吗?那个没出生的哥哥。
我猛地想起外婆在烟雾后的脸,想起她说的第一个儿子。
老寒腿他手指轻点我的膝盖,是不是总在清明前后发作?你发脾气的时候,是不是总会打碎东西?你看见黑影的地方,是不是都死过年轻人?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全都对上了。
那不是它们在纠缠你。老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你在无意识地收集它们——那些横死之人的执念,都把你当成了容器。
窗外忽然传来淅淅索索的雨声。老头望向开始结霜的窗玻璃,轻声道:它来了。你带来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八楼那个黑影正贴在窗外,脖颈上的白布在雨中飘荡。但这一次,我清楚地感觉到,那白布的花纹,和我童年丢失的一条手绢一模一样。我的视线死死锁在窗外那截飘荡的白布上,童年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是外婆亲手绣的玉兰花,七岁那年放学路上莫名丢失,为此我哭了整整一晚。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头枯瘦的手指突然按住我的太阳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灌入,我眼前猛地闪过无数碎片:
· 三岁那晚,窗外矮小黑影回头——露出我幼时最爱的布娃娃纽扣眼睛;
· 葡萄园里,那团试图侵占我的黑影散发着爷爷烟袋的味道;
· 电线杆下的白影脚边,滚落着妹妹失踪多年的玻璃弹珠……
“它们在找你。”老头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因为你身上有它们熟悉的印记。”
窗外突然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声响。整面窗户迅速结霜,冰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你每逃一次,它们就认得越清楚。”老头从神龛请下一柄桃木剑,“现在它们学会拼凑了。”
桃木剑尖触到窗棂的瞬间,霜花突然炸裂。那个脖颈缠绕白布的黑影化作数十道残影,在房间里疯狂窜动。我听见童年丢失的八音盒在墙角自顾自响起,看见死去多年的奶奶的梳子在空中飘浮。
“接着!”老头抛来一枚铜钱,“咬破舌尖含住!”
铜钱入手滚烫。我狠心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的刹那,所有幻象骤然静止。那些残影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凝固在半空中。
老头桃木剑划出一道弧线,剑风过处,残影如烟尘消散。只有最初那个白布黑影还贴在窗外,但它的轮廓正在模糊——渐渐变成我十四岁那年烧掉的日记本形状。
“它们不是鬼。”老头收剑喘息,“是你丢不掉的过去。”
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满地狼藉。我摸着口袋里那枚发烫的铜钱,突然想起大学时总梦见被追赶,醒来枕边必定会出现不明来历的物件——偶尔会有半截彩笔、生锈的钥匙、印着陌生地址的纸条……我以为是同学的恶作剧,也就没管
“那些……也都是我?”
老头弯腰拾起破碎的镜片,镜中映出我们两人重叠的倒影:“记住,清明的孩子不是能见鬼——”
他转身凝视着我,瞳孔里闪过我出生时老家庭院那棵枯死的梨树。
“是会成为它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