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门口2(2/2)
“呲——”
“哗——”
收音机里只有一片嘈杂的电流噪音,在各个频段之间混乱地跳跃,没有任何一个电台能接收到清晰的信号。只有那片空洞的、无意义的“花花”声,与窗外女人幽怨的哭泣、狂暴的雨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更加绝望的听觉地狱景象。
我就这样坐着,听着。女人的哭声伴随着雨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它似乎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是固执地、一遍遍地在那窗外呜咽。
直到天边隐隐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灰白,雨势似乎也小了一些。突然,手中的收音机里,那一片混乱的电流噪音消失了,一个清晰、平稳,甚至带着点欢快的女声突兀地传了出来:
“fm调频,为您播报,现在是凌晨……”
清晰的人声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那层诡异的音障。
窗外的哭声,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渐渐减弱的雨声,和收音机里开始正常播放的早间音乐。
我依旧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麻木,但我不敢放松。手电筒的光已经变得昏黄微弱,电池即将耗尽。
我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色大亮,雨完全停了,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是爸爸下夜班回来了。
门开了,爸爸带着一身湿气和水厂特有的淡淡腥味走进来,看到我像尊雕塑一样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神直勾勾的,他愣了一下。
“你坐在这里搞什么?怎么不开灯?”
我猛地回过神,积压了一夜的恐惧和委屈瞬间决堤,声音嘶哑颤抖,语无伦次地把昨晚的经历——试图开锁的“小偷”、沉默的狗、疯狂的砸门、还有窗外哭泣的女人——全都说了出来。
爸爸皱着眉,听完我的叙述,脸上是怀疑和疲惫交织的神情。他走到厨房门口,仔细检查了门和窗户。
锁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窗户也关得紧紧的。
唯一不寻常的是,平时用来塞在门缝底下挡风的那条破旧毛巾,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扯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沾了些泥水。
“你看,哪有人?”爸爸捡起毛巾,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敷衍,“肯定是风太大,把毛巾吹掉了,声音听着像砸门。你呀,就是自己吓自己,做梦做迷糊了。”
我不信。风能把门撞得邦邦响?能把锁晃得哐啷啷?能让一个女人在窗外哭半夜?
我后来甚至鼓起勇气,跑去问了隔壁的邻居,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邻居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没有啊,下那么大雨,吵死了,啥也听不见。一觉睡到天亮。”
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只有我。
从那晚以后,只要我放假在家,无论多忙,妈妈晚上一定会回来陪我睡。她不再说什么“做梦”、“自己吓自己”之类的话,只是沉默地陪着我。但我知道,她和我爸一样,并不完全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说辞,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女儿异常状态的、无奈的迁就和保护。
而我知道,那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个在暴雨中试图破门而入的东西,那个在窗外呜咽的女人……它们和乱葬岗、和我的出生时辰一样,都是我无法摆脱的梦魇。它们就在那里,在我的生活里,在我的感知中,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