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炁祭儡醒·天门洞开(1/2)

光点与血柱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一种极致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寂静。那粒米粒大小的银白光点,如同投入血池的一滴净水,在滔天的血色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涟漪扩散得很慢,肉眼可见。所过之处,血色光柱中的扭曲鬼影如同被烫伤的雪,发出无声的哀嚎,迅速消融、消散。邪儡暗红色的宝石眼眸剧烈闪烁,鳞片状的符文忽明忽暗,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嵌着邪儡的凹槽周围,微缩咸阳宫的模型开始震颤,宫殿的瓦片、檐角、窗棂发出细密的碎裂声。

阮桀紧闭双眼,全身的肌肉因极致的痛苦而紧绷,额角、脖颈、手臂,所有裸露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如蚯蚓般暴起、扭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粒凝聚了他全部先天一炁本源的光点,正被邪儡疯狂地吞噬、撕扯、同化。

那不是简单的真气消耗,而是生命本源的剥离。

意识开始模糊。过往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穿越前平凡的学生时代,与玉树在校园的初遇,骊山地宫的死里逃生,咸阳城中的步步惊心,每一幕都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丹田处传来空洞的剧痛,仿佛整个身体正在被掏空,变成一个徒有其表的皮囊。

但他不能松手。

印诀稳固如磐石,尽管十指指甲已全部崩裂,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在身下的黑色大理石上汇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红。嘴角、鼻孔、耳孔,乃至眼角,都开始渗出细细的血线,在苍白的面容上勾勒出凄厉的纹路。

玉树站在他身侧三尺外,手握那枚青铜钥匙,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邪儡与阮桀之间那肉眼可见的能量连接——一条细如发丝的银白光线,一端连着阮桀的眉心祖窍,一端没入邪儡的额头。光线在不断颤动,每一次颤动,阮桀的身体就剧烈痉挛一次。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她无声地喃喃,心中却如刀绞。眼前这个相识不过数月的少年,这个本该生活在另一个和平时代的普通人,此刻却在以生命为代价,为一个几乎与他无关的古老秘密搏命。

下方,刑天卫的撞击越来越狂暴。

“轰隆——!”

祭坛第八层阶梯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坍塌!巨大的青铜巨人踏上第七层,六只手臂中的兵器疯狂挥舞,将沿途的一切——石栏、灯盏、浮雕——尽数摧毁。它胸口的空洞中,阴煞黑气已凝成实质,如黑色火焰般熊熊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浓稠的黑雾,所过之处,大理石地面被腐蚀出深深的凹坑。

兵马俑大军也已登上第五层。这些陶俑动作僵硬却坚定,如潮水般向上涌来。它们眼眶中的黑色晶石闪烁着冰冷的光,手中石质的戈、矛、剑、戟虽已残破,却依旧带着杀伐之气。更可怕的是,随着它们的前进,整个地宫中的阴煞之气仿佛找到了归宿,疯狂涌入陶俑体内,陶俑表面的彩绘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如血肉般的诡异材质。

时间,在以心跳为计量单位流逝。

邪儡的挣扎达到了顶峰。暗红色的光芒如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扩散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冲击波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光线折射,连空间都仿佛在哀鸣。嵌着邪儡的凹槽周围,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很快布满了整个微缩咸阳宫的底座。

“就是现在!”玉树眼中精光一闪。

她看到,那粒银白光点已完全没入邪儡额头,邪儡宝石眼眸中的血色正在被银白侵蚀、中和,最终化为一种混沌的灰色。雕像表面那些扭动的触须状部分,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软软垂下,鳞片符文的光芒也稳定下来,呈现出一种暗金与银白交织的奇异色泽。

阴阳平衡的临界点!

玉树一步踏前,将青铜钥匙插入微缩咸阳宫冀阙大殿门上的锁孔。钥匙入孔的瞬间,锁孔周围的宫墙浮雕骤然亮起——那是九条盘绕的应龙,龙身以金丝镶嵌,龙目以红宝石点缀,此刻全部绽放出刺目的光芒。

“咔哒、咔哒、咔哒……”

机括转动声密集如雨。微缩咸阳宫开始解体——不是崩塌,而是如同精密的机关玩具般,每一片瓦、每一根柱、每一段墙,都在按照某种既定的轨迹移动、重组。宫殿在缩小,地基在抬升,最终露出下方一个直径三尺的圆形洞口。

洞口深不见底,有纯净的、乳白色的光芒自下而上透出。那光芒温暖而圣洁,与地宫中无处不在的阴寒死寂格格不入。光芒照在脸上,如同春日的暖阳,又如母亲的怀抱,带着抚慰一切伤痛、净化一切污秽的力量。

阳泉之门,开启了!

但就在门开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尊已经趋于平静的巫诅之儡,忽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反抗!暗红色的光芒如回光返照般炸开,雕像表面的触须疯狂舞动,鳞片符文全部转为漆黑的墨色!一股磅礴的、充满怨恨与诅咒的阴煞洪流,顺着那根连接阮桀眉心的银白光线,反向灌注而来!

“不好!儡中怨魂反噬!”玉树失声惊呼。

阮桀猛然睁眼!他的瞳孔已完全变成银白色,没有眼黑眼白之分,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银光。但此刻,那银光正被汹涌而至的漆黑迅速侵蚀!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皮肤表面,银白与漆黑的纹路如两条毒蛇般纠缠、厮杀,所过之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正在被无数怨魂的尖啸淹没——那是千百年来被封印在儡中的亡魂,是骊山地宫修建时惨死的工匠,是历朝历代因这尊邪儡而丧生的无辜者!

“杀……杀……杀……”

“恨……恨啊……”

“陪葬……都来陪葬……”

怨毒的呢喃如潮水般冲击着神魂防线。阮桀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被同化,被拖入无边黑暗的深渊。先天一炁几乎消耗殆尽,他已无力抵抗。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玉盒忽然自行打开!

那滴金色的阳泉之精,如受到召唤般飞起,悬在阮桀眉心前三寸处,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芒!温暖、纯净、充满生机的力量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阮桀整个笼罩。

怨魂的尖啸变成了惊恐的哀嚎。阳泉之精的光芒如烈日照雪,将侵入阮桀体内的阴煞黑气迅速净化、驱散。银白与漆黑的纹路停止了厮杀,银白色重新占据上风,开始修复破损的肉身。

但阳泉之精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黯淡。这滴源自地脉阳泉本源的精粹,在对抗千年怨魂的阴煞时,同样在剧烈消耗。

玉树看得真切,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一把抱起意识模糊的阮桀,纵身跃向那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洞口!

“哪里走!”

下方,刑天卫的咆哮如惊雷炸响!它六只手臂中的巨锤、长戟、阔剑同时脱手飞出,化作三道黑色闪电,直射半空中的两人!速度之快,几乎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玉树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咬牙将阮桀护在身前,以背硬接!

“噗!噗!噗!”

三声闷响。巨锤砸在左肩,长戟贯穿右肋,阔剑斩在腰腹。玉树如断线风筝般向下坠去,鲜血在空中泼洒成凄艳的红雨。

但她坠落的方向,正是阳泉之门的洞口!

“砰!”

两人重重摔在洞口边缘。玉树半边身子已血肉模糊,肋骨断了不知几根,内脏破裂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依旧用最后的力量,将阮桀向洞口内推去。

“进……去……”她嘶声道,每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血沫。

阮桀在剧痛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到玉树惨白的脸、破碎的身体,看到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没有犹豫,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尽最后力气,拖着她一起滚入洞口!

“轰——!”

三道兵器轰在洞口边缘,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但洞口那乳白色的光芒形成了一层坚韧的屏障,将攻击尽数挡下。光芒如水波般荡漾,迅速修复着破损的洞口边缘。

刑天卫暴怒地冲上祭坛顶端,六只手臂疯狂轰击光芒屏障。但每一次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圈圈涟漪,屏障纹丝不动。它胸口的空洞中,阴煞黑气如火山喷发般涌出,试图侵蚀屏障,却被乳白色光芒迅速净化。

更远处,兵马俑大军已涌上第八层阶梯,黑压压地围拢过来。但所有陶俑在距离屏障三丈处就停下了脚步,眼眶中的黑色晶石疯狂闪烁,却不敢再前进半步——它们本能地畏惧着阳泉之门散发出的至阳之气。

洞口内,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光滑通道。

阮桀与玉树如滚石般向下滑落,速度越来越快。通道内壁不知是什么材质,触手温润如玉,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荧光。滑落了约数十丈,前方豁然开朗。

两人摔在一片柔软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草地上。

是的,草地。

阮桀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眼中满是震撼。

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地下空间,方圆不过百丈,却自成一方天地。头顶没有岩壁,而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天空中有白云缓缓飘动,甚至有一轮温暖的“太阳”高悬——那并非真正的天体,而是一团悬浮在半空中的、直径丈许的金色光球,光球散发出与阳泉之精同源、却磅礴了千百倍的能量。

地面绿草如茵,间杂着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星星点点,宛如锦绣。草地中央,有一眼泉水——泉池不大,仅三尺见方,池水清澈见底,池底铺着乳白色的鹅卵石。泉水呈淡淡的金色,水面氤氲着朦胧的雾气,雾气升腾,在“天空”中凝结成云。

泉水旁,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树。树高不过丈余,树干晶莹如白玉,枝叶翠绿如翡翠,树上结着三枚拳头大小的果实,果实呈半透明状,内部有金色的液体缓缓流转,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更远处,空间的边缘,矗立着九尊玉雕。玉雕形态与外面的青铜神卫相似,但通体以羊脂白玉雕成,温润剔透,散发着祥和宁静的气息。它们静静站立,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方净土。

这里没有阴煞,没有死寂,没有腐朽。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每一次呼吸,都感觉伤势在缓慢愈合,疲惫在迅速消退。

“这里就是…阳泉?”玉树虚弱的声音响起。她躺在地上,身上恐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阳泉空间中浓郁的生命精气,正在自发地治愈她的伤势。

阮桀爬到泉边,用手掬起一捧泉水。泉水触手温暖,如母亲的体温。他喝了一口,清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化作一股暖流扩散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破损的经脉如久旱逢甘霖,开始贪婪地吸收其中的生机。

更奇妙的是,他丹田中那几乎枯竭的先天一炁,在泉水的滋养下,竟开始缓慢复苏。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保住了本源,没有彻底溃散。

“先疗伤。”阮桀将玉树抱到泉边,让她半靠在白玉树干上,然后用衣物蘸着泉水,小心清洗她身上的伤口。泉水所过之处,血肉模糊的伤口迅速长出粉嫩的新肉,断骨处传来麻痒的感觉——那是骨骼在重生。

玉树静静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问:“值得吗?”

阮桀动作一顿,没有抬头:“什么值不值得?”

“为了殷通,为了这个与你无关的秘密,几乎赔上性命。”玉树的声音很轻,“你本可以不卷入这些的。”

阮桀继续清洗伤口,许久才道:“我穿越到这个时代,遇到你,遇到殷通,卷入这些事,或许不是偶然。始皇帝说阳泉之门后有时空之秘,也许……”他抬起头,目光深邃,“我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找到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玉树沉默了。她知道,阮桀心中始终有着对原来世界的牵挂。那个和平、安稳、没有刀光剑影的时代,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况且,”阮桀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里。”

玉树别过脸去,耳根微微泛红。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阳泉空间中没有日夜交替,那轮金色光球永恒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玉树的伤势已恢复了大半,至少行动无碍。阮桀的先天一炁也恢复了一成左右,虽然依旧虚弱,但已不至于油尽灯枯。

他们开始探索这个空间。

九尊玉雕守卫的方位,暗合九宫格局。每尊玉雕手中都捧着一卷玉简,玉简上记载着不同的内容:有的是先秦炼气士的修炼法门,有的是阵法符箓的绘制技巧,有的是医药丹道的秘方,还有的……是骊山地宫的建造图纸,以及关于“阴泉”与“阳泉”的记载。

阮桀与玉树花费了大量时间研读这些玉简。他们逐渐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原来,骊山之下,有一条贯穿地脉的“阴阳灵脉”。阴泉与阳泉,是这条灵脉的两个极端表现。阴泉至阴,可滋养鬼物、催生邪儡;阳泉至阳,可净化阴煞、滋养生机。先秦炼气士认为,阴阳平衡是天地大道,若能同时掌握双泉,便能窥探生死之秘,甚至触摸时空的边界。

始皇帝晚年痴迷长生,命方士卢生寻找双泉。卢生确实找到了,但也发现了其中的凶险——阴泉已被上古巫祭污染,形成了“巫诅之儡”这等邪物;阳泉则被天然阵法保护,非有缘者不得入。始皇帝不顾劝阻,强行发刑徒七十万,凿山穿陵,欲取双泉。结果导致阴煞外泄,地脉失衡,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临终前,始皇帝命人封印地宫,留下九宫试炼,以待后世有缘者。他希望有人能真正解决阴煞之祸,平衡阴阳,甚至……完成他未竟的长生之梦。

而殷通的家族,之所以被卷入,是因为殷氏先祖曾是卢生的弟子,知晓双泉的秘密。殷通父亲殷尚任咸阳令时,无意中接触到了地宫档案,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要彻底解决阴煞之祸,必须重新平衡阴阳。”玉树总结道,“要么彻底封印阴泉,要么……以阳泉之水净化阴煞。”

阮桀看向那眼金色的泉水:“阳泉之水虽能净化阴煞,但数量有限。若要净化整个骊山地宫乃至扩散到咸阳的阴煞,无异于杯水车薪。”

“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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