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窃听世情（2/2）

“知足吧，能领到就不错了。听说南边几个坊，这个月的配给又延迟了……”

“唉，这日子……听说西边刚平叛，又要抽调民夫去加固河堤，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少说两句吧，被巡街的听见，没好果子吃……”

几个声音抱怨着，渐行渐远。

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和谈话声靠近。

“……听说了吗？王又去洛水那边狩猎了，这次带了上百辆马车，光是随行的庖厨就有几十人……”

“啧啧，真是……咱们在这累死累活，连顿饱饭都难……”

“噤声！你不要命了！那也是你能议论的？”

“怕什么，这巷子里又没外人……我还听说，几位公子为了谁陪王去狩猎，在朝堂上又争执起来了……”

“哼，争吧争吧，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只求别再加征赋税就好……”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奈和一丝麻木。

陈远默默地听着，这些底层的声音，印证了副手他们的说法。民生困苦，上层奢靡，权力暗斗，这些都是滋生混乱的温床。

中午时分，巷子里安静了片刻。就在陈远准备暂时休息时，两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传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消息确凿？工师真的要……”

“小声点！我也是听负责清扫工师院落的阿柴说的，他偷听到工师和那个东方来的商人谈话，说什么‘货已备齐’，‘走河水道’，‘风险虽大，利更厚’……”

“嘶……这可是杀头的罪过！私贩铜料……”

“谁说不是呢！但工师胆子大啊，而且我听说，他上面可能也有人……”

“算了算了，这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就当没听见。赶紧走……”

脚步声匆匆远去，巷子恢复了寂静。

陈远靠在墙边，心中波澜起伏。私贩铜料！走河水（黄河）水道！工师亶果然在铤而走险！而且听那两人的意思，工师亶背后可能还有更高的庇护者。会是谁？某个失势的公子？还是其他觊觎资源的大臣？

这条信息，比他之前听到的所有抱怨和传闻都更具价值，也更具危险性。工师亶的行为，不仅是在挖夏王朝的墙角，更可能牵扯到更深层的权力斗争和外部势力。

他缓缓直起身，离开了那处墙缝。阳光透过院中老树的枯枝，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仅仅半日的“窃听”，获取的信息量却远超预期。

阳城，这座他曾短暂栖身的王朝都城，在他沉睡五年之后，并未变得更加繁荣安定，反而像一口即将沸腾的大锅，表面水汽氤氲，底下却已是暗流汹涌、危机四伏。民生怨怼，权力倾轧，边患隐忧，再加上工师亶这种蠹虫的蛀蚀……太康的统治，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摇摇欲坠。

而他，一个本应“死去”多年的人，一个时间的幽魂，此刻却重新踏入了这片泥沼。他需要尽快恢复力量，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也需要……重新评估自己的位置和可能采取的行动。

工师亶的勾当，或许是一个契机，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抬起头，望向高墙之外那片被分割的天空，目光深邃。窃听来的世情，如同冰冷的拼图，一块块嵌入他脑海中的版图。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