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羌方之战(1/2)
南归的路程只走了一半,新的军令如鹰隼般疾驰而至,截断了凯旋之师回朝的步伐。令简上的朱砂字迹森然:西北羌方主力,纠结诸部,趁我大军北征、后方空虚之际,大举寇边,已连破数处戍垒,兵锋直指殷西屏障“望垣”。王命妇好殿下,即刻分兵西向,击破羌方,安定西陲。
刚刚经历过北伐苦战的将士们,尚未从疲惫中完全恢复,又闻新的战事,营中气氛一时凝重。但军令如山,更何况是王命与帅令同至。妇好迅速调整部署:留下部分军队押送北伐主要俘获和重伤员继续南返殷都,亲率包括车兵精锐和大部分步兵在内的主力,转向西北,直扑羌方。
陈远所在的军械医辅营,因其在救治伤员中表现突出,特别是“羌人镇痛方”的应用缓解了部分医疗压力,被指定随主力西进。命令下达时,老黑骂了句娘,草儿脸色发白,阿土默默整理行装,小豆则开始嘀嘀咕咕祈祷。陈远平静地接受了安排,迅速检查了自己的医药行囊和那些宝贵的羌人药粉、药膏,补充了能收集到的干净麻布和草药。
西进的道路比北伐时更加崎岖。山势渐陡,河谷深切,秋末的寒风在山间呼啸,卷起砂石,扑打着行军队伍。沿途所见,已有被羌方袭扰的痕迹:烧毁的村寨废墟,倒毙的牲畜,零星未及掩埋的商军戍卒和百姓尸骸,无不昭示着敌人的凶残与战事的急迫。气氛比北伐时更加肃杀,斥候往来如织,全军上下弥漫着一股憋着劲要复仇雪耻的杀气。
五日后,前锋与羌方游骑接战。战斗规模不大,但异常激烈。羌人骑兵精于山地驰骋,来去如风,利用复杂地形不断袭扰商军侧翼和后卫,射冷箭,掠物资,打了就跑。商军虽装备精良,阵型严密,但在这种山地游击战中颇有些有力使不出的憋闷,伤亡虽不重,但士气受挫,行军速度也被大大拖慢。
陈远在后营,开始接收从前方送下来的伤员。箭伤居多,且多是带有倒刺的羌人骨镞或石镞,伤口不大但深,难以取出,极易感染。还有不少是被滚石檑木所伤,骨折和钝器伤比例增加。随军的正式医官很快就不堪重负,陈远这里也迅速挤满了伤员。
他再次应用起羌人镇痛粉和冻伤膏(对某些挫伤肿胀也有效),并指导草儿、老黑等人帮忙处理较轻的伤口。但药物消耗很快,缴获的羌人药粉眼看就要见底。更棘手的是,随着战事深入,伤员数量持续增加,而山地运输困难,后方的补给(包括药材)难以跟上。
一次,一名斥候什长被送下来,左肩中箭,箭头深嵌肩胛骨附近,可能伤及血脉,流血不止,人已昏迷。随军医官查看后,认为取出箭头风险极大,很可能当场失血而死,建议保守处理(即不取箭头,仅包扎止血,听天由命)。但箭头不取,感染和持续失血几乎必死无疑。
陈远检查后,决定冒险一试。他先给什长灌服了较大剂量的镇痛镇静混合药剂,待其深度昏睡后,用自制的简陋止血带勒紧伤肢上端,然后仔细切开伤口周围组织,扩大创口,露出箭杆和倒刺。幸运的是,箭头卡在骨缝间,并未直接切断大血管。他用特制的小钩稳住箭头,用另一把薄刃铜刀小心剔开卡住倒刺的骨膜和软组织,屏住呼吸,缓缓将箭头旋转抽出。过程惊险,但最终成功。他迅速用烧热的铜匙灼烫明显的出血点,敷上大量止血消炎药粉(包括最后一点羌人药粉),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什长脉搏微弱但尚存。能否活下来,依旧是未知数。但这至少给了他一搏的机会。周围的辅兵和轻伤员默默看着,眼神复杂。在这个缺医少药、生死如草芥的环境里,有人愿意为一丝渺茫的希望,冒如此风险,施行如此精细却血腥的操作,本身就是一种震撼。
此事很快传到前军。不久,一名身着皮甲、神色精干的军官来到后营,自称是妇好亲卫营的队率,奉殿下之命,前来查看伤员救治情况,并特别询问了那位什长的伤情和处理方法。陈远据实以告。队率仔细听了,又去看了尚在昏迷中的什长,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话:“殿下已知晓。医辅芒,继续尽力救治。药材之事,会设法解决。”
两天后,一小队骑兵护送着几辆满载的驴车抵达后营,车上除了粮食,竟有不少包扎好的草药,甚至还有一些殷都官制坊出的、相对精良的医疗器具(如更锋利的铜刀、骨针、缝合用的较细的肠线)。押送的军官说,这是殿下特命从沿途尚未被破坏的城邑急调而来,优先供应医辅营。
陈远心中微震。妇好不仅在前线指挥作战,竟还能关注到后营医疗的细节和困难,并迅速调拨资源。这种对细节的掌控和对士卒生命的实际关切,远超一般统帅。
得到补充后,陈远的救治工作得以继续。他也开始尝试用新到的、品质更好的殷地草药,部分替代或补充即将耗尽的羌人药粉,根据药性重新调配外敷和内服的方剂。他让草儿和阿土专门负责采集沿途可用的新鲜草药,晾晒或简单炮制备用。
又过了数日,大军终于抵达“望垣”附近。望垣并非坚固城池,而是一处扼守河谷要冲的山间大型戍垒,依山势而建,墙垣多以夯土和木石混合。此刻,戍垒残破,多处火起,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攻防。外围丘陵间,可见大批羌人营帐,炊烟缭绕,人喊马嘶,规模远超前哨遭遇的游骑。羌方主力,果然在此。
商军在距离羌营十里外一处相对开阔的谷地扎下坚固营寨。妇好并未急于进攻,而是下令深沟高垒,严密警戒,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彻夜不休地侦察羌营的布局、兵力分布、水源和粮道。
紧张的对峙持续了三天。期间小规模冲突不断,互有伤亡。陈远后营的伤员持续增加。他也从伤员和俘虏的口中,对羌方有了更多了解。这股羌人并非单一部落,而是由多个以“戈基”为盟主的部落联合而成,勇悍善战,尤其擅长山地奔袭和近身搏杀。他们此番大举东进,一是为报复商朝历年来的征伐和压迫,二是觊觎殷西较为富庶的河谷土地和资源。
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商军营中突然响起急促而连贯的鼓声与号角声,并非进攻信号,而是最高级别的戒备令。紧接着,前营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战车奔驰的轰鸣——羌人竟然主动发起了大规模的黎明突袭!
他们显然摸清了商军布防的一些规律,集中精锐,猛攻商军左翼相对薄弱的一段营栅。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羌人如同潮水般涌来,不顾伤亡,用巨木撞击,用弓箭压制,甚至派出敢死之士身背柴草油脂,冒死冲近焚烧栅栏和拒马。
后营离前线不过数里,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清晰可闻,空气中开始飘来浓重的血腥味和烟火气。陈远和所有医辅、辅兵都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接收潮水般涌来的伤员。
第一批伤员很快被抬下,多是箭伤和烧伤,伤势惨烈。陈远等人立刻投入抢救,清创、止血、包扎、用药,动作麻利却难免仓促。伤员源源不断,很快,临时搭建的伤兵棚就不够用了,地上也躺满了人。呻吟声、呼痛声、医辅们急促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场面宛如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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