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蛰伏的异变（1/2）

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被无尽的痛苦与混沌信息碎片包裹着，缓慢而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向上浮升。

最先恢复的，并非清晰的思维，而是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滩涂般、那深入骨髓、渗透灵魂的极致疲惫感，仿佛整个身体连带着精神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掏空、碾碎，然后又以一种完全陌生的方式被强行重组，塞入了某种沉重、庞大而全然陌生的存在。

紧接着，是外界感官的模糊回归——冰冷坚硬、光滑得异乎寻常的地面触感，透过他身上单薄且有些破损的兽皮衣物清晰地传来。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熟悉的、混合着雷击后臭氧的清新、古老岩石尘埃的沉闷以及星辰本源般微弱腥甜的奇特气息，只是这气息似乎比之前他昏迷时，或者说比那混沌元灵爆发时，要淡薄、平和了许多，不再具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明猛地睁开双眼，动作牵扯到似乎变得有些陌生的肌肉群，带来一阵细微的酸胀感。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被洞壁和穹顶上那些镶嵌的、散发着柔和而持久微光的未知晶体所映照的朦胧而神秘的洞窟景象。

星辉般的冷光洒落，勾勒出洞内嶙峋怪石与光滑壁面的轮廓。他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冰冷光滑、略带弹性的奇特地面上，距离中央那座此刻已然空荡荡、仿佛失去了所有神异的圆形石台，仅有几步之遥。

记忆如同被暴力打碎的琉璃镜片，带着尖锐的棱角和灼热的边缘，猛地、毫无缓冲地刺入他刚刚苏醒、尚且脆弱的脑海——那瞬间吞噬一切的炽烈霸道白光，那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碾碎、再强行熔合的极致痛苦，那蛮横狂暴、如同宇宙洪流般冲入他体内的纯粹能量，以及最后……

那团混沌元灵的彻底消失，与他自身意识的沉沦。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急切，猛地用手臂支撑着地面，试图坐起身来。

这个在往日看来简单无比的动作，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眼前金星乱冒，熟悉的黑暗再次试图边缘侵袭他的视野，差点让他再次无力地栽倒回冰冷的地面。

他不得不停下来，急促地、带着颤音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贪婪地汲取着洞内那混合着古老能量的空气。

待那阵强烈的虚弱感稍稍退去，他立刻用双手急切地、几乎是粗暴地摸索向自己的胸口、手臂、脸颊、双腿……

每一个能够触及的部位，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急切地确认着自己这具躯壳的存在性与物理上的完整性。

出乎他所有的预料，身体表面竟然……看起来完好无损？

预想之中皮开肉绽、焦黑碳化、或者骨骼以诡异角度刺破皮肤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甚至连之前为了进入这片禁忌山林，在穿越茂密灌木和锋利藤蔓时，手臂和小腿上被划出的那些细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此刻都已消失不见，皮肤光滑得不可思议，仿佛新生儿一般，泛着一种极其健康的、内敛的光泽。

但这仅仅是表象。身体内部的感觉，却与这完好的外表截然不同，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陌生与矛盾。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充盈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深入骨髓，浸润着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胞。

仿佛他身体内部的每一个微小空间，都被某种密度极高、质量极大的未知能量物质所彻底填满，带来一种实质性的、近乎饱胀的沉重感。

然而，在这奇异而陌生的充盈与沉重之下，却又诡异地隐藏着一种极度的、精神层面的“虚脱”与“空洞”，仿佛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心力、意志乃至灵魂之火的漫长酷刑与跋涉，整个精神核心都被那狂暴的能量洪流洗涤、冲刷得脆弱不堪，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纹。

这两种截然矛盾的感觉——身体的极致充盈与精神的极度虚脱——如同冰与火般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源于存在本身的割裂与不协调，仿佛这具身体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或者说，一个更庞大的“存在”被强行塞入了原本的容器之中。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意念发出指令，到手指实际做出弯曲的动作，中间似乎存在着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延迟和滞涩感，仿佛这具熟悉了二十多年的身体，其操作系统需要被重新识别、驱动和熟悉。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那颗似乎跳得比以往更加有力、更加沉稳，却也带着某种陌生节奏的心脏，开始更加凝神、更加细致地内视自身，探寻那潜伏在身体深处的异变。

首先，他明确地意识到，那持续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源自梦境与身体本能深处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呼唤与牵引，彻底消失了。

那片光怪陆离、色彩混沌的虚空，那低沉而执着的、如同远古心跳般的搏动与耳语，仿佛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余下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巨大的、同时也是无比空洞的死寂与宁静。

这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瞬，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解脱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坐标的茫然与难以言说的失落。

然而，那呼唤的消失，并非意味着一切的终结。取而代之的，是他体内多出来的一股无法忽视的“东西”。

它并非某种具体的器官或实体，更像是一股陷入了深沉蛰伏状态的、庞大到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纯粹而原始的生命源能，如同一条来自洪荒远古、陷入了永恒沉睡的巨龙，收敛了所有的爪牙与气息，盘踞在他身体的最深处，与他的生命核心紧密地缠绕、融合在一起。

它此刻是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惰性的，仿佛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背景能量。

但是，陈明能清晰地、无比深刻地感受到，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其内部究竟蕴含着何等恐怖、一旦被意外惊醒或主动引动，便足以瞬间将他乃至周围一切彻底撕裂、湮灭、重塑的毁灭性潜力。

正是这股庞大源能的入驻，带来了那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肉体充盈感，以及一种……

潜藏着的、超越凡俗的活力？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掌心纹路似乎都比以往更加清晰深刻了几分的双手，意念微动，带着一丝忐忑与试探，小心翼翼地尝试去“触碰”、去感知那股沉睡在他丹田或者说生命核心区域的庞大能量。

下一瞬间，令他惊愕的事情发生了——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手掌皮肤之下，那些细微的、青蓝色的血管网络，似乎微微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如同呼吸般流转不定的混沌色微光，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像是幻觉。

但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带着温热感的能量流，如同一条被惊扰后迅速游走的小蛇，顺着他手臂的主要经络倏忽窜过，带来一种混合着细微麻痒、温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交织在一起的奇异体验，这感觉陌生，却并不令人厌恶。

这感觉……

难道就是之前困扰他许久、那些短暂失控和身体异动的源头？

只是现在，这能量似乎变得……

更加庞大，更加深邃，同时也似乎……

更易于被他的意念所隐约感知和引导了？

尽管这种引导还极其粗糙、微弱，且充满了不可控性。

他猛地想起怀中那块至关重要的黑色燧石，急忙伸手探入怀中摸索。指尖触到的，却不再是那块温润或灼热的坚硬物体，而是一把冰冷的、细腻如沙的碎末。

他将那些碎末小心翼翼地捧到眼前，借着洞内朦胧的星辉，可以看到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灵性，变得与普通的岩石粉末无异。

那块伴随他离奇穿越、指引他找到此地的神秘燧石，已然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或者说，被那混沌元灵入体时爆发的过于庞大的能量洪流，彻底冲垮了内部的结构，湮灭了其中蕴含的某种古老联系。

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了更加清晰、带着明显无法掩饰的焦急、恐慌甚至带着一丝绝望意味的呼喊声，穿透了洞口那似乎减弱了许多的无形屏障，正是坚爪他们！

“明！明！你到底怎么样了？回答我们！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闯进去了！”

陈明心中猛地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洞内经历那番非人折磨和后续的昏迷，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外面的同伴一定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或许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他必须立刻出去，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必须完美地掩饰住身上发生的这一切惊天动地的变化！

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猜忌、恐惧，甚至……杀身之祸！

他再次挣扎着站起身，这一次，双腿虽然依旧传递来一阵类似长久未活动后的酸软感，但那种虚浮无力、仿佛踩在棉花上的感觉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轻盈感？

以及一种潜藏在肌肉深处、仿佛随时可以爆发的、远超从前的充沛力量感？他心中惊疑不定，如同翻江倒海，但此刻形势紧迫，无暇细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