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随军出征(2/2)
他的医术直接有效,态度平和耐心,很快便在底层士兵中传开,求医者络绎不绝。雀得知后,特意拨给了他一些干净的麻布和额外的草药补给。
韦所在的队伍与中军有一段距离,陈远偶尔能看到他骑着马,跟在副将身边,神情倨傲,似乎很享受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两人目光偶尔隔空相遇,韦的眼中依旧是那份毫不掩饰的嫉恨与疏离。
陈远只是淡淡移开视线,专注于自己的职责。
数日后,大军抵达沮水流域,逐渐接近交战区域。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隐约的血腥气。路边开始出现被焚毁的废弃村落,田地里是来不及收割便已荒芜的庄稼,偶尔还能看到倒毙在地、无人掩埋的牲畜尸骸。战争的残酷阴影,已然清晰可触。
斥候带回的消息也越来越紧张。犬丘已确认被土方完全占领,并被加固成了前进据点。土方主力似乎集结于望垣以北的险要山地,据险而守。而羌方的轻骑则如同鬼魅,出没于沮水两岸的丘陵林地之间,不断袭扰商军的侦察队伍和粮道,已有数支小规模运粮队遭袭,损失不小。
雀下令全军提高警戒,收缩队形,放缓速度,步步为营。营地选址更加谨慎,必选背山面水、易守难攻之处,并挖掘壕沟,树立木栅。
夜晚,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雀召集主要将领和幕僚,也包括陈远这位军贞,商讨下一步行动。地图(绘制在兽皮上)铺在中央,标示着已知的敌我态势。
“土方龟缩山地,易守难攻。羌方游骑袭扰,如附骨之疽,断我耳目,耗我精力。”雀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声音沉稳而带着压力,“若正面强攻土方营垒,恐伤亡巨大,且易被羌方袭扰侧后。若分兵追剿羌方,则兵力分散,正遂土方固守待机之愿。诸位,有何良策?”
帐内一时沉默。将领们眉头紧锁,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个两难的局面。
陈远静立一旁,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他的思绪却飘回了之前卜问时看到的兆象——那纠缠的荆棘,那压顶的乌云,那与“羌方”符号贴近的晦暗核心。兆象的警示,正在变成现实。
他注意到地图上,在土方营垒的东北方向,有一片标识着茂密山林和数条细小溪流的区域,地势复杂,标注着“羌方常出没”。而在土方营垒的正西面,则是一段相对开阔、但两侧有丘陵夹峙的河谷通道,是通往望垣的必经之路之一,也是土方防御的重点。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成型。他抬起头,看向雀,平静地开口:“大将军,晚辈有一愚见,或可参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雀点了点头:“石针贞人但说无妨。”
“晚辈观敌之势,土方为主,羌方为辅。土方恃险,欲以静制动,耗我锐气;羌方恃快,欲以动扰静,乱我后方。两者呼应,确难应对。”陈远缓缓说道,“然,其呼应之间,必有枢纽。羌方游骑出没无常,然其补给、休整、获取情报,必有其隐秘巢穴或联络路线,多半便藏于东北这片山林溪谷之中。”
他指向地图上那片复杂区域。
“若能以精锐一部,伪装成巡防或小股追击部队,深入此区域,并非以求全歼羌骑——此甚难——而是寻其踪迹,探其巢穴,或设伏打击其传信、补给小队,最大程度扰乱其活动,剪除其耳目。同时,大张旗鼓,放出风声,称我军主力正秘密调集,准备从西面河谷通道进行强攻,吸引土方注意力。”
他顿了顿,观察着雀的反应,继续道:“此为正奇之变。精锐小队为‘奇’,行骚扰、侦察、破坏之实,令羌方自顾不暇,难以全力袭扰我军主力。而主力伴攻为‘正’,虚张声势,牵制土方,迫其不敢轻易分兵支援羌方,或放松对其他方向的戒备。待‘奇兵’有所获,或寻得敌之破绽,主力再寻机而动,或可化被动为主动。”
这便是他将卜象警示与实地观察结合后,想出的具体战术——以奇兵对付羌方的“奇”,以伴攻牵制土方的“正”,虚实结合,打破僵局。
帐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是思考的寂静。几位将领眼中开始闪烁光芒。雀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显然在急速权衡。
“贞人所言‘奇兵’,需何等样人统领?又需多少兵马?”雀沉声问道。
“需熟知山林地形、善于追踪潜伏、行动迅捷果敢之锐士,不需多,贵在精悍,二三百人足矣。统领者……需胆大心细,能临机决断。”陈远回答。
雀的目光扫过帐下众将,最终定格在一名面容精悍、沉默寡言的中年将领身上:“虎臣,你可愿往?”
那名被称为虎臣的将领猛地抱拳,声如闷雷:“末将领命!”
战略初步拟定。陈远知道自己作为军贞,提议已毕,具体的军事指挥非其职责。他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雀又与其他将领详细商议了伴攻的细节、主力布防、粮道保护等事宜,直至深夜。
走出中军大帐,夜风凛冽,星光黯淡。远处营地的篝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战局般晦暗不明。陈远知道,自己这随军出征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他不仅带来了医术和卜筮,更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这场战争的走向。而真正的考验,即将随着那支深入山林的奇兵出发,以及主力伴攻的开始,而正式拉开血腥的帷幕。他摸了摸怀中那枚似乎也感受到战争气息而微微发凉的陶片,走向自己的营帐。前方,是未知的战场,与更加叵测的命运。